丹丘谷的村子刚建成不久,这帮诡术师身体孱弱,不是干体力活的人,房子都是普通土房,冬天得烧炉子才能热乎起来。
羽流萤住在隔壁,她前脚刚带着行李住进去,后脚商枝就走了进来。
羽流萤正坐在炕上,一张小脸面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神迷蒙,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无精打采地看着她们两个。
丹丘谷的路太难走,实在是太难为羽流萤这样的弱女子了,就连她的三花猫,也在炕上摊成了一张猫饼。
商枝把那张猫饼往里一推,拉着闻人听雪在炕上坐下,十分热切地说道:“流萤,你怎么来这了?()?()”
流萤强打起精神,倚着身后的粉色绣墩,疲惫地抬起眼睛,“商枝,你实话告诉我,艳鬼是怎么打算的?()?()”
商枝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凑在羽流萤耳边悄声说道:“时限还有一个月,如果拉拢不了,就全部灭口,绝对不能让他们为长生殿所用。?()???#?#??()?()”
羽流萤倒吸一口冷气:“长生殿对诡术师赶尽杀绝,三危山也是,为什么要这样?()?()”
商枝苦笑,看了会羽流萤,说道:“流萤,先把姜汤喝了吧,道阻且长,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羽流萤一口气喝完了姜汤。
商枝看着她依旧惨白的脸,说道:“我没想过你会来,我还以为你不想理会这里的事。”
羽流萤把青瓷碗放在一边,揉了揉发僵的脸,十分疲惫地说道:“我也以为我不必理会的。”
“我爹为玉牌会殚精竭虑,因为过于操劳,导致他心力交瘁,所以在冲击天人境时失败,除了我父亲,历代玉牌会会长都是不得善终,我不想步我爹后尘。”
“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羽流萤叹了一口气,更疲惫了:“有些责任是逃避不了的,所以我来了。”
她往前挪了挪,握住了商枝的手。
她的手比商枝小了整整一圈,很凉,“我虽然来了,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商枝回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我刚去艳鬼身边捧烟斗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人都是这样锻炼出来的,我总结了一下,就是不能怕事。”
羽流萤看着商枝。
商枝的眼睛一直很亮,她的五官锋锐浓艳,眉眼间有种女孩身上很少见的少年气,好像一直都活在那种光线很充足的地方,有很多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
她和宋时绥一样,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身上有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羽流萤打起了精神。
她没有和商枝说的是,诡术师是一群十分固执的人,他们或许不懂彼此的想法,但他们的固执是根深蒂固的,是很难动摇的。
他们的这种固执,商枝这种灵活多变的通达人士是很难理解的,打个通俗的比方,就像一个人明知道玩手机会耽误时间,但他放不下,戒不掉。
羽流萤同样也是有些固执的人,这些固执是潜意识的,她的潜意识的选择
往往会替她规避掉很多风险。
她不想像父亲那样积劳成疾,为什么一个组织奉献一辈子,她要专心致志地冲击天人境,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强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姓何的青年突然找到了她,羽流萤这辈子也不会来丹丘谷。
当前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这帮人效力三危山。
看过原著的羽流萤实在是太知道艳鬼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原著中的羽落清派人盗了他的墓,他就在羽朝发动春眠,直接把疫尸扔到了皇宫井里,使羽朝上京死于瘟疫的人不计其数。
人命在这种人眼中往往只是一个数字。
阿奇把炕烧热,羽流萤喝了安神的药,睡了很长一觉。
很奇怪,她又梦到北阙龙归云了。
还是在梅坞的洗梅阁里,她光着脚踩着藤编椅子,水绿色的丝绸长裙挽到膝盖上,面前的小窗子开着,窗外是梅坞郁郁葱葱的梅树,一阵阵微风从窗子吹进来。
她捧着半个西瓜,拿着长柄勺子挖着吃,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正发呆时,头上猫耳朵一样的双螺髻被狠狠揉了一把,绑着发髻的水绿色发带蹭到脸上。
她抱着西瓜回头,一只炽热滚烫的手捏住她的脸,把她的脸颊捏得鼓起
来,亲上了她的嘴唇。
窗外的微风不断吹进来,树叶在沙沙作响,好似一层薄薄的纱从天空垂下来,一切都是那么朦胧遥远。
羽流萤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三花猫在她枕头上缩成了一个球,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她看着炕上面的床帐子愣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又梦见他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当然她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
穿越之前,她忍受贫穷带来的种种痛苦。
穿越之后,她忍受学习诡术的种种痛觉。
在她的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羽流萤是个理科生,学的计算机,如果没有穿越顺利毕业的话,她大概正在电脑前写代码,哲学这种东西她是不懂的,她躺在炕上,对着黑暗看了许久,又庆幸自己不懂哲学。
懂得太多,想得只会更多。
炕烧得很热,这一觉睡得骨头都快酥掉了,羽流萤出了一身的细汗,发现黏在脸上,脑袋有些昏沉,她掀开被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穿好衣服鞋袜下了床。
阿奇在躺椅上睡觉,身上盖着一个毛毯,听见羽流萤下炕的动静也醒了过话,沉默地点上了蜡烛。
屋子里亮了起来,羽流萤把一个四角宫灯点上,她披上斗篷,拎着灯笼出门了。
村子里的小路是不太好走的,小路两边堆着雪,刺骨的寒风中,羽流萤把脸缩在围巾里,来到了村长许老伯的家。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农村小院,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的灯亮着,羽流萤敲了敲大门,过了会,一个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打开了大门。
那青年看见她,咧嘴笑了:“是羽姑娘
啊。”()?()
他在前面领着路,走进了许老伯的屋子,油灯底下,许老伯正坐在炕上挑豆子。()?()
看见羽流萤来,咳了一阵后摸摸胡子:“羽丫头,坐炕上暖和会儿吧。”()?()
羽流萤坐在炕沿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慢慢地挑着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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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许老伯说话了:“大晚上跑到我这儿,就为了看我这个老人家挑豆子?”
羽流萤把视线从豆子上收回来,声音有些发紧:“许老伯,我们去三危山吧。”
许老伯又咳了一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哗啦一声,锅排篦子上的豆子滚落,许老伯奴声说道:“怎么能去三危山!”
“长生殿不是好地方,难道三危山就是么!”
“三危山和长生殿都不怀好意,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为人驱策的牛羊,诡术师的命也是命啊!”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不然呢,我们该拿什么和三危山斗,三危山和长生殿都有九品天人,九品天人意味着什么,老伯难道不知道么?”
许老伯说道,“我们的灵魂无拘无束,何须惧怕生死之事,诡术师犹如一把神兵利刃,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只会祸害苍生。”
房顶上,商枝正躺在上面偷听,听到这里不禁一噎,顿时明白这些孱弱的诡术师为什么这样头铁了。
肉身死去,灵魂不死,能附魂在人和动物身上,确实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惧怕生死。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除了风,没有什么是无拘无束的,我在北阙时见到一位附魂在巨蟒身上的前辈,那位前辈困在锁魂阵里奄奄一息,我最后一次看望他时,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许老伯沉声说道:“锁魂阵能困住一人,难道还能困住我们千百人吗,你的天赋如此不凡,为何却这样胆小怕事?”
“老伯,那你还记得玉牌会成立的初衷么?”
许老伯仰天长叹:“自然记得,一百五十年前,诡术师还没有这样少,虽然不能与鬼道平分秋色,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直到那一天,长生殿万鬼齐出,血洗无间崖。”
“无间崖?”羽流萤眨了一下眼睛,“我从过这个地方。”
“现在那里被称作独危道。”
羽流萤惊愕:“独危道?”
那是通往三危山的一条极险极窄的山道,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她去三危山时,从那里经过好几次。
许老伯发出一声沉而重的叹息:“曾经那里只有一面悬崖,另一侧是一座山,无间寺就坐落在那里,长生殿血洗无间时,风云变色,天塌地陷,那座山被夷为平地,只留下那一条又窄又险的独危道。”
躲在屋顶上偷听的商枝也惊呆了。
原过。
商枝算了算时间,发现艳鬼也是在一百五十年前销声匿迹,在西海海底沉睡了那么长时间才醒来。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竖起耳朵贴在屋顶上,屋顶的茅草有点扎耳朵,商枝龇牙咧嘴地听着。
羽流萤那温温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当年那些前辈们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让一部分人幸存下来,玉牌会成立的初衷除了保全这些前辈们幸存的血脉,更是为了向长生殿报当年的血仇。”
“既然我们的目的和三危山一致,为什么不能与三危山联手呢。”
许老伯发出一声苍老的苦笑,“我们的目标的确与三危山一致,三危山与长生殿对立,可谁知道三危山是为了万民众生,还是为了红衣鬼王的一己私欲呢?”
像壁虎一样趴在房顶上的商枝也沉思起来。
艳鬼做事随心所欲,说他心怀天下吧,他实在不像心怀天下的样子。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他摧毁了长生殿的春眠计划,确实也做了一件惠泽万民的好事。
他是掌权者,是个比长生殿那帮人多了一点良心的掌权者,商枝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投奔艳鬼都比长生殿靠谱。
羽流萤显然和商枝想的一样,柔声说道:“可我们夹在三危山和长生殿之间,总是要选一个的,三危山总比长生殿好吧?”
那许老伯又摇头苦笑,“傻丫头,你以为那座山是怎么平的?”
“当年血洗无间的人,正是红衣鬼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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