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自我剖析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婶子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难道真不是你小子偷的?”
小偷理直气壮:
“当然不是!我要偷肯定偷已经做好的肉啊!偷一只老母鸡还得自己做熟,那多麻烦!我厨艺那么烂,做出来不白瞎了?”
所有人:……
扶苏若有所思:
“应该不是他偷的,他家就他和爹娘三个人。他爹从不做饭,他娘厨艺一般。”
二流子还没娶上媳妇,毕竟他这种风评的,没哪个姑娘看得上。家里还是老娘操持家务,做饭的活村里好些男人是坚决不肯碰的。
倒不是不会做,而是一但家里有婆娘,好些个大老爷们就觉得这是女人该做的,用不着他插手。
不过也有例外。
毕竟穷苦人家嘛,大部分也没法像古代酸儒那么讲究。小时候家里大人忙着干农活抽不出空,大点孩子就要负责帮忙做饭,无论男女。
等长大了,这些男人也不会突然就觉得做饭都是女人的活。该上灶的时候上灶,夫妻俩轮换着来。
所以说,还是幼年教育的问题。
穷讲究的家庭,一般都有个非常重男轻女的环境,然后就把孩子养坏了。
二流子家就差不多这样。
要不是家里宠着男娃,尤其他还是爹娘的独苗苗,他也不至于被纵容得整天在村子里游手好闲。
他和扶苏还不一样。
扶苏不上工,但是扶苏会去山里给家中寻摸吃的。光看他提供的肉,就远比上工赚到的要多得多。
这年头一只兔子或者野鸡能卖好几块钱呢,上工拿满工分也才两毛。
二流子倒是上工了,却是去磨洋工的。
活没怎么干,想了各种法子偷懒。还会搭讪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风评不是很好。
在村里人看来,就他做的那点活,跟没做活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他会烤鸡,村里人是不信的。
有人就小声嘀咕:
“二流子估计鸡都不会杀。”
还有人附和:
“他娘那个厨艺,唉,还是别糟蹋粮食了。”
这些年已经不流行大锅饭了,都是各家吃各家的。本来有些人厨艺不好,别人也不知道,可架不住村里人摆席的时候会邀请其他家的婶子来帮忙。
有和二流子娘关系还不错的,也没问过她厨艺怎么样。结果做出是能吃。
后来就再没人请她帮忙了。
二流子从小吃他娘做的饭长大,对别人家的饭格外感兴趣。他还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刚才偷吃的肉,说除了吃席很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扶苏吐槽道:
“你既然嫌弃你娘做饭难吃,你倒是自己学做饭去啊。”
二流子理直气壮:
“男人怎么能做饭呢?我不学!”
扶苏:……
行,那你继续吃你娘做的吧。
有大娘啐了
一口: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给你吃不错了()?(),
挑三拣四的。”
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批评别人做的难吃。
丢鸡的婶子只关注她的鸡去哪儿了:
“村长()?(),
村长你听见了吧?村里还有个偷儿?()???+?+??()?(),
你可一定要给他抓住啊!”
一只老母鸡不少钱呢,而且还能下蛋。所以被偷以后损失的不止是一只鸡,还有这只鸡未来几年里会下的上千颗鸡蛋。
婶子一算那个数量,捂住了心口:
“我的鸡啊!”
扶苏就安慰她:
“婶子您别难过了,您家那鸡都活了好几年,要不了几个月就下不了蛋了,损失没那么大的。”
婶子:……
婶子真情实感地说道:
“小树,你可真不愧是你堂叔的亲堂侄。”
这叔侄俩说话都这么气人。
村长秦柱有点不悦:
“他是他我是我,我说话可没那么难听,他就是故意火上浇油的。”
扶苏不搭理他,继续安慰婶子:
“鸡的损失虽然补不回来,好歹今天被偷的可以叫二流子家还。这么一想是不是高兴一点了?至少没有扩大损失不是!”
婶子不想和他说话。
她扭头看向村长:
“刚刚说的是怎么赔偿来着?直接拿钱吧,我家还有活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会儿就不是之前闹着要让二流子赔鸡的时候了。
先头她可是宣称自己时间多得很,可以跟村长耗下去,不得到满意的结果她绝不罢休,就死赖在办公室不走了。
秦柱嘴角一抽:
“照价赔偿,你家丢了五毛三分钱的东西,你看是拿他家工分抵账,还是叫他们家出钱?”
秦柱是没想到,扶苏胡搅蛮缠一通,反而搞得婶子不乐意拖延了。为了躲开扶苏,她都不要求二流子额外赔点误工费。
毕竟为了这事,她下午都推迟了上工。
婶子嘟囔一声:
“要什么钱?他家才不肯给钱呢,直接扣工分!”
秦柱点点头:
“那成,其他人呢?”
其他几个人里头,有几个也是之前丢过东西的,想趁机一起算了。
他们倒不一定觉得是二流子偷的,可这不是好不容易逮到个小偷嘛,现在不找二流子赔偿,以后更拿不到赔偿了。
所以大家也懒得管了,咬死了是二流子干的。真正的小偷是哪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能不能拿到补偿。
可是现在——
众人看了看跃跃欲试还想说话的扶苏。
几个人竞相开口,表示村长直接划工分就行。他们今天耽误不少时间了,只想速战速决。
扶苏有些失望:
“怎么这样?”
他还没发挥出自己太多的本事呢。
这群人也太不经打了。
秦柱忽略了他,迅速帮大家处理好一切,将人送走。
最后就剩一个老赖还在屋子里。
老赖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他一口咬死了自己丢了半只鸡?()?[(.)]⊙?%?%??()?(),
肯定是二流子吃掉的。
老赖振振有词:
“我家就我一个人()?(),
不是我吃的()?(),
那就是别人偷吃的。这小子被抓到了偷吃别人家的肉,可见我家的鸡也是他偷的!”
二流子气得要跳起来:
“放屁!你家有个屁的鸡!我去你家厨房翻了一圈,比我兜还干净!别说鸡了,米都没多少,你还吃得起鸡?!”
秦柱:……
敢情你还真去人家厨房里转悠过啊,那不是更说不清了?
果然,老赖像是抓住了把柄:
“村长你听!他自己都承认了!他去过我家厨房!我家是没什么米了,但这不代表我家没有肉!”
老赖越说越上头,还编出了原因:
“就是因为家里没米下锅,我才从山里弄了野鸡下来,不然我吃啥?本来留了半只晚上吃,现在没了,我晚上得饿肚子了,饿出毛病是不是还得陪我医药费?”
二流子被他的逻辑堵住了,难以反驳。
老赖还在喋喋不休:
“我一个老头子容易吗?年轻时候爹妈就没了,到老了也没娶上媳妇,连个娃都没有。都过得这么惨了,还有人惦记我家里那点东西。”
老赖咬死了是二流子干的,非要让对方赔几块钱。几块钱能买好多粮食了,正好可以解他家揭不开锅的燃眉之急。
等这点钱花光了,大队也该分新粮了,到时候他就不用饿肚子了。
完美。
机关枪一样的老赖说话又密又急,二流子根本插不上嘴。他平时很会说话,但是这会儿感觉自己简直笨嘴拙舌。
就在他快要气厥过去的时候。
扶苏冷不丁开口:
“所以你上午没上工,是偷偷上山去捉鸡了?”
老赖也不怕,他上午确实没上工。虽然也没上山,但是别人都上工去了,又没在他家门口盯着他,不会被拆穿。
老赖理直气壮:
“是啊!怎么了?”
秦柱幽幽地说:
“还怎么了?你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山里的东西是公家的。你偷偷弄野鸡吃也就算了,还敢拿出来宣扬。”
虽然打猎这种事情,一般也不管。但到底说出去容易落人话柄,所以各家都是闷声发大财的。
最近两年好了些,前几年管得更严的时候,这种都能去举报的。
老赖顿住了。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理直气壮:
“一只野鸡而已,又不是野猪野羊这种大货,村长你就是太上纲上线了。我这人民群众饭都吃不上,总不能叫我饿死吧?”
秦柱当然知道,他只是提醒老赖别到处瞎咧咧,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扶苏又冷不丁问了一句:
“既然你说你猎到了野鸡,那鸡毛呢?杀鸡之后总不会是连着鸡毛一起炖的吧?”
老赖眼珠子一转:
“鸡毛啊,我丢山里了。我在山里杀好了才拎回
Θ@?@?Θ()?(),
不然我怕它叫唤()?(),
给左邻右舍听见我家杀了鸡。”
扶苏不置可否()?(),
只笑了笑:
“那你说二流子吃了你家的鸡()?(),
鸡骨头哪里去了?还有你自己吃的那半只鸡,鸡骨头又丢在了哪里?小骨头还能嚼嚼吞下去,大骨头总归嚼不动的吧?”
老赖这下是真的被问住了。
他能说自己把自家的鸡骨头带去山里埋了,可是二流子他怎么说?二流子去了好多家偷东西,压根没空处理鸡骨头。
本来鸡就是他编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东西,漏洞太多,压根难以服众。
二流子这才扬眉吐气:
“还想坑我!呸!想得美!”
他二流子当小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老头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经常去别人家撒泼耍赖占便宜。
二流子可是听说了,这老头以前还打过商蔓她娘的主意。说什么反正她娘都离婚被休回娘家了,也没人要了,不如嫁给他,他不嫌弃商蔓娘是二婚头。
臭不要脸。
不过后来被商蔓收拾了,就没敢再来。
这次贾兰花也离婚了,不过看样子他应该不敢去招惹。毕竟贾南风说砍人就砍人,老头也是惜命的。
小偷的问题解决了,扶苏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秦政看了好一场热闹,全程一句话没说。秦柱哀怨地看着他,谴责他这个村支书遇到事情就躲。
秦政不为所动:
“家长里短这些本来就是你负责的,与我无关。对了,过几天去县里交公粮,我就不带队过去了。”
秦柱瞬间警觉:
“你怎么就不去了?”
秦政说:
“我要去一趟城里开会,得去好几天,上午才接到的电话通知。”
秦柱: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很想说他愿意代替秦政去开会,但是不行。城里召大队书记开会,不是大队长,人家过去是要听党课的。
秦柱皱了皱眉:
“这次又开什么会?不会又有大动作吧?”
秦政微微沉默,而后说道:
“前不久那位去世了。”
今年去世的大人物有点多。
年初的时候是周同志,然后各地下了不许悼念的指示,结果引起了群众抗议。七月朱将军也去世了,这次倒是没在折腾什么禁令。
不过同月发生了唐山大地震,听说死了很多人,他们这边也有轻微震感。当时秦政还去城里开了会,回来就组织村里人进行了地震逃生的演习活动。
那会儿天还很热呢,不少村民不太乐意参加活动。只是没敢反抗,就嘴上念叨了两句。
唐山的地震是夜里睡觉时候发生的,好多人睡梦中就被砸死了,所以才损失惨重,村人就觉得搞那个演习没啥用。
后来还是听秦政反问万一他们这边是白天发生地震,那演习还没用吗?大家才积极起来,认真学了几天。
九月初,毛同志也去世了。
但是大家忙着秋收,没有太多的时间为他的
离世难过。村里组织了几场悼念之后,就得投入到紧张的收获中去。
秦柱皱着眉:
“那接下?_?_??()?()”
秦政却觉得不会:
“动荡应该会结束得很快。()?()”
秦柱恍然:
“你是说他们早有准备?()?()”
秦政没再多说。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番谈话,谁也没继续提这件事。
秦柱一直皱眉思索着什么,他心里在琢磨国家大事。但是身为村长,村子里显然没什么国家大事需要他费心,反而是鸡毛蒜皮比较多。
所以还没等他思考多久,有人嘭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气冲冲地进来质问。
她叫嚣道:
“村长!支书!你们这样就很过分了!嫂子趁着我不在忽悠我爹娘把家给分了,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你们这样当领导是不对的!()?()”
两人:……
秦政拿着报纸起身:
“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
来人是钱家的小闺女,之前闹分家的时候她拿着钱去县里买东西了。这会儿回到家发现好好一个家突逢巨变,一下子气不过,就跑来大闹。
看秦政要走,她还想拦着。但是对上秦政冷淡的眼神,到底是没敢。
秦柱于是被迫留下独自应付这人。
明明最后的分家事宜是秦政和钱家人谈的,结果现在又是他收拾烂摊子。
秦柱心情不好,也懒得理她了:
“有异议找你家里人闹,来大队办公室撒泼没有用。你再这样,你家的事情以后我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