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罗学杨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半点作伪。
“想想你自己。”
“什么?”
罗学云静静说道:“如果我搬到陈清以外,不再问家里的事,顺便解散两青云,你还会回到之前一贫如洗,前途茫然的状态吗?”
“当然不会,土屋变成砖瓦房,家里添了拖拉机摩托电视机电风扇,我在青云学了本事,孩子也都上了学,就算是变好的势头受挫,家里也知道如何奔向更好日子。”罗学杨高兴道,“我跟明现关系不错,没有青云厂,去他厂子混口饭吃也不成问题哩。”
“你就没想过自己跟人合伙,搞个食品厂加工农产品?”罗学云恨铁不成钢,“学盛学平学晖学杰学长,那么多人都在青云公司锤炼过,各个方面的业务都纯熟,难道你们就不能捏合在一起,在青云废墟之上,重建新青云!”
“对喔。”罗学杨似恍然大悟一般,“兄弟们都有长进,分分家当,各展所能,就算不能像青云一样,做这么大,站稳脚跟养家糊口应该不难,以前认识的人,做过的事,不会随着青云解散而消失。”
他叹道:“看来我还是不如明现,老是想给人打工,没想过自己成头做大事,这样一算,跟学云比就差得更远,没有你领头,青云根本不可能成事。”
罗学云笑骂:“少装蒜。”
“我可不是装蒜。”罗学杨认真道,“纵观黄岗的条件,不能说是最差的,绝对不是最好的,地不能说灵,人不能称杰,青云之所以能做成,黄岗之所以能变好,还不是你走在前面,把大家聚在一起,磕磕绊绊趟到而今地步。
换作别人谁有这个胆魄和见识?张岗叶岗不是没有能人,可事事都来我们村里请教,为的是什么,缺乏本钱是一桩,担惊受怕不敢领头才是核心,就像是牛羊,得有人牵着赶着,它们才知道出圈找草吃。
我不是骂谁不好,笑谁不行,但现实就是这样,太多人没有条件承担风险,没有勇气尝试改变,车间当个班组长多好的事,能加工资能评优秀,可愿意报名的就很少,能做到很好的就更少。”
罗学云摆了摆手:“吹嘘的话不必多说,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要做成事还是得团结合作,无非有人站在台前,有人藏在幕后,各自发挥好角色罢了。
眼下村里既然有经营向好的心思,我绝不能坐视不理,这份积极性和高涨热情很难得,不能浇冷了,它就像一颗种子,会在大伙心里生根发芽,即便第一次失败了,还会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有了经验就有底气,有底气就会多做,做的多了难免有次成功,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就跟刘邦喊出‘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然后每逢大乱都有姓刘的自诩高祖后裔,起兵再造大汉。
只要村子和乡亲们明白,经营的方式多种多样,对耕地和人力的利用丰富多彩,就会学习更有效更获利的方法,慢慢自力更生。”
罗学杨挠挠头:“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对于青云来讲,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若是跟其他合作者一视同仁,偶尔伸出援助之手,非但青云自己的风险减少,还能得到他们的感激。现在这样,青云能看着它失败?岂不是被赖上了。”
罗学云哼道:“你这话讲的可没良心,别忘了你也是村子一份子,能享受到好处。”
“我得实事求是,做事最怕权责不清,最后稀里糊涂一笔烂账,谁都有锅,谁都不背锅。”
“这些都是题外话,能想方设法避免,影响不了帮或者不帮的根本。”
“你心里有底就好,我不是来兴师问罪阻止你的。”罗学杨道,“只是希望你别被老家伙们坑了,人老成精,这些家伙看起来慈眉善目,可靠踏实的样子,实际上花花肠子多着呢,谁知道你一松口,他们对你搞不搞花样。”
“疥癣之疾。”
“什么显?”
罗学云暗自叹气,大有媚眼抛给傻子看的惆怅:“没事。”
场面冷了一会儿,罗学杨暗暗咬牙,说道:“听说江城青食要盖新厂区,增加业务种类?”
“怎么,想去支援分公司建设啊。”罗学云眉毛一挑。
“张光辉比我厉害,哪用得上我,就是为公司高兴,更上一层楼。”
“没有别的了?”
“额,就是大伙想知道搬迁青食总部,是不是不是谣言。”
“说绕口令呢。”罗学云笑道,“哪些大伙呀。”
罗学杨额头微汗:“就是厂里的职工,这不是担心总部搬迁,生产重心都往外地转移,优秀职工升班组长,班组长升车间主任的路子没了,挫伤积极性。”
“可以支援分厂建设,路子非但没断,还能加快呢。”
罗学杨被噎得哑口无言。
“青云食品的事,不光青云一家,还要听清兰的话,有些事我亦无法主宰。”罗学云缓缓道,“只是有一点你大可放心,无论怎样变化,青食都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职工,我就像希望黄岗变好一样,也希望每个青食职工都能通过他的工作安身立命。”
罗学杨叹道:“可大家都是普通人,害怕未知,厌恶变化,不希望稳定被打破……”
“我需要纠正你几点。”罗学云抬手打断他的话,“第一,不要动不动就是大家,大家是谁,总监主管还是班组长普通职工。第二,不是厌恶变化,不希望稳定被打破,而是厌恶变坏,不希望对自己有利的场面被打破。
任何时候想做些什么事,都会造成变化,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只要坚持对大多数人有利,能被广泛接受,才是好坏的真正标准,就不怕改变。
大哥不必多问,你不是这样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