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逍遥 作品

第663章 留子(第2页)

 “诶呦,隔着万里之遥,我们哪有这么灵的鼻子,都是家里孩子到这边留学,写信说这里生活物资奇缺,啥啥都买不着,价格猛涨,要是能把咱们那的货运到这里来卖,倒手就是赚,我们这才呼朋唤友,一起过来试试。” 

 说这话的人叫李敬军,东北老乡,处事局气得很,跟谭长海一唠痛快,就有啥说啥,毫不藏着掖着。 

 他来莫科的原因很简单,儿子李彬彬踩了夏苏关系正常化的末班车,成了友谊大学的公费留学生,一到此地就发现商机,仅仅是上学路上捎带的罐头手套袜子这些,挣的钱就让李彬彬留学生活很是愉悦。 

 但李彬彬没有大搞,一来个人乘坐火车携带货物重量有限,二来作为公费学生,也不能野来野去,不上学专倒货,直到去年,李敬军所在厂子生产的手套严重积压,找不到销路,他便给父亲写信,叫他运到莫科来卖。 

 李敬军也是个乖觉的汉子,反复考虑后,就果断拉上亲朋好友,不光是自家厂子的手套,还有别厂的帽子、毛衣、袜子这些,低价打包,统统运到莫科来,有儿子帮忙宣传,再加上物美价廉,很快打出名头。 

 开放以后,为了解决物资短缺的问题,采用了各种措施鼓励生产,说白了就是搞活经济,只要能解决吃不饱穿不暖,任谁都能来显神通,这种情况下,九十年代初,市场情况就从短缺,变成货物积压找不到销路,大量同质产品厮杀。 

 李敬军本是受害者,抓住机会立马变成受益者,组织亲朋好友大量来往,逐渐积累信任度,找他的顾客也就更多,因此在儿子建议下租赁商铺,实现常态化经营,可零售可批发。 

 瞧他面带喜色,脸颊红润,可知这两年何等春风得意。 

 “市场租金怎么样?”范兴宗问道。 

 “很高,不光是租金,还有好处费、管理费,杂七杂八一年下来,数以万计,如果不能长久经营、批量经营,显然是不划算的。 

 当然,交了租金就安宁,市场管理方干活积极,等闲人都不敢进来闹事,存储货物、存放钱款和人身安全都能保证,比阿蒙可靠。” 

 “阿蒙?” 

 “就是蒙面警。” 

 “这个市场生意怎么样,容易维持成本么?” 

 “人流量挺高,至于能不能维持成本,得看做什么生意,经营手段如何,空口白牙可不好说。” 

 谭长海熟络地给李敬军递烟,偷偷塞了好几盒,都是华子,可把李老板高兴坏了,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收进兜里,在这嘎达,伏特加和烟比卢布更受欢迎。 

 罗学云跟范兴宗耳语两句,后者便跟李敬军攀谈起来,询问能不能请他儿子出来见一面。 

 李老板聊得痛快,真到攸关时刻,还是拎得很清,即便范兴宗拿出大北外贸、前苏国家商店的证明,解释他们不是坏人,只想跟李彬彬聊聊市场情况,愿意给报酬,也只是得到看情况的答案。 

 范兴宗无奈留下联系方式,请李彬彬有意的话,往旅馆打电话或者寻找,实在不行也能寄到大北办事处。 

 一伙人离开之后,范兴宗便提出想法,说道:“罗总,如果青云想把这项贸易常态化,我觉得需要留一个办事处,就算不能调查市场信息,最起码能收发信件,居中联系,否则我们对毛熊市场就是睁眼瞎,什么都要慢一步,哪怕跟人合作,也会被动,受制于人。” 

 罗学云笑道:“这就是我想找李彬彬的原因,青云业务是转销,不管售后服务,这个驻点若是搞得庞大了,有点浪费,刚好留学生可以兼职,我们轮换正式职工牵头就行。 

 刚才李老板不是讲了,国家放开自费留学的限制,让来莫科的留学生数量剧增,我相信这批人要么有生活费压力,要么有挣钱的野望,再合适不过。” 

 范兴宗拍掌道:“对啊,还省了翻译的钱,能当大学生的,多少有些本事,真是一举多得,就是李老板很骄傲他的儿子,好像不太愿意请出来见我们。” 

 “广撒网,多捞鱼,现在这时候留子不多,还都是精华,碰到一个都不能错过。”罗学云道,“我听了李老板讲的故事,确认这个李彬彬是人才,脑子灵活,做事果断。不管人家来不来,顺手做个姿态留个联系总是惠而不费,万一捞到就是赚了,捞不到也没损失什么。” 

 范兴宗认真点头。 

 谭长海问道:“罗总,你又没见过李彬彬,怎么知道他是街溜子。”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街溜子。”罗学云疑惑道。 

 “溜子,不是街溜子的简称吗?” 

 “嗯,我说的留子,是指留居下来的人,古代说法。” 

 谭长海赞叹道:“罗总你懂的可真多啊。” 

 罗学云绝倒,赶忙大步向前,目不斜视。 

 红场之类的市场更多是由摊贩组成的热闹,本地人最多,外国人反而少些,本地人卖的都是旧货,很明显的家用摊块地毯就摆出来买。 

 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二手市场常常就会繁荣,这是市民朴素的度过困难方式,古往今来莫不如是,简称卖家当。 

 罗学云捻起一组彩色套娃。 

 图案很简单,就是木雕绘画的娃娃,有趣之处在于大的能套中的,中的套小的,小的还能套更小的,这是毛熊国传统玩具,通常是木制,最普通的图案是一个穿着俄式民族服装的姑娘,叫作玛特罗什卡,因而得名。 

 罗学云一眼瞧中它主要是想起记忆中的流行语,你搁这套娃呢,用来形容不断循环重复的内容,约莫能算文化典故一则,见到源头情难自禁。 

 摊主大妈瞧他似乎很中意,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呜哩哇啦,罗学云潜心去听,也只能听出几个数字,跟着来的翻译连忙解释。 

 “太贵了,这不是宰客么。”谭长海直言不讳,“再有当地特色,也不过是个小玩具,我看一眼就能学会,没什么技术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