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卢鹏有些脸红,事实上陈清田集的吃喝玩乐渐渐不输城市,青农本身就是做吃喝的,玩乐引进时兴设备兴建影院游乐园就是,除却名胜古迹,人文地理和一切非得超大人流量才能供应的玩乐,许多项目陈清都有迷你版。
生意嘛,因人而聚,有需求就会有满足,便是旁人没法发觉,职工亲属也能引领三产发展,保障职工安居乐业。
可这话私下说可以,摆在明面上都会难堪,包括提问的秘书,他只是发问,不是一定要真实答案,这一点卢鹏渐渐懂得。
易宗阳简略参观设备实验室和试验基地,瞧过青云农业荣誉展览,不吝夸奖,秦远山默默奉献前辈高人,钟乐甘于奉献年轻党元,卢鹏刻苦钻研后继有人,皆大欢喜。
车过田集正街,秘书就发觉自己不当疑问,改造中的田集,初步具有现代社区和商业街的气象,住宅商业娱乐饮食按规划排列,给人整洁专业的感觉。
置身此地,抛开前面看过的那些风景,把它当作某个大城市的一片街区都无不可。
新田集没有旁的优点,单一个字,新。
推到土屋,整平荒地,不断以旧换新,几乎不受旧时代的影响,看眼下建成和在建的区域,足可预想将来。
易宗阳久久没有说话,他自问见多识广,世事看透,可依旧被罗学云反复创到,有太多古怪新奇的想法,有太多另类花样的表达,叫人想不清看不透罗学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质疑。
这样一个人,很明显是超凡脱俗,曲高和寡的。
易宗阳摸着公告板上的新田集规划图,罗学云的名字没有遮掩写在角落,每个来往的人都能看到,每个田集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
“这就是你心中的未来农村吗?学云同志。”
罗学云浅浅微笑。
“这只是一个方向,大家的未来生活应当由大家共同创造,我只是抛砖引玉,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路。”
“已经,很好了。”易宗阳悠然长叹,“家家户户住楼房,学校医院亮堂堂,公园影院游乐场,田野乡村在身旁,倘若全国的乡村都能变成这样,不枉我们牺牲一趟。”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美好未来的期望,一定会靠我们的双手中实现。”罗学云道,“我永远抱着热烈的期盼,相信乡亲们的力量。”
易宗阳在田集逛街,看着那些在拆在建的工地,丝毫不感觉灰尘难闻,反而充满向往。
“这规划是准备容纳全乡的人么?”秘书忍不住问道,“田集该有三四万人吧。”
“十三村一街,四万三千两百二十五人,三普的数据,这几年略有增减。”
“好,就按八千户算,全涌到镇上,按照你这种前院后园的建法,需要占用多少耕地?他们都到镇上来,家里的田地怎么办,总不可能像上班一样,开着车去乡下耕地,再回来吃住。”
秘书语气略微激动,引来不少人关注,他们看着规划图,等待罗学云的回答。
“规划是规划,建设是建设,人来,那块地才要盖房,人不来,依旧是耕地。”罗学云道,“二选一,前院后园的房子农村自建房的升级版,所谓的新农村,不是城市商品房,没谁可以两样都得,某户搬进乡里,他老屋就可以复耕复种。”
“种地呢?”
“倘若他还要种地,为什么要搬到乡里来?”
“不种地,田地抛荒?”
罗学云淡淡吐出四个字。
“青云农业。”
场中一时冷寂,远处锤锤打打的声音更显得聒噪。
秘书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学云,手指发颤。
“你想干什么?”
“公社的结束不代表它全都不对,五千年农耕历史血淋淋的教训,小农抵抗风险的能力太差,抱团取暖是唯一的办法,耕地放在这里,最终只有两条路,要么抛荒,要么被企业或个人承包。
青云做的是第三条路,争取田集农户都成为青农职工,一起种植养殖生产经营,这就是我说为什么青云农业全员占股分红,如果可以,它随时可以改名田集农业公司,只是我想它保持原来的名字,或许将来可以惠及更多地方更多人。”
秘书哑口无言,其他人则是瞠目结舌,包括田秀禾钟乐秦远山等人,他们都没听过罗学云说这话,更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想的,如此回头看,很多事都好像能说明白,包括那些看起来非常不合理的东西。
比如拿青云的钱搞助学金,修校舍,关爱青少年儿童身心健康,照顾困难老人等等,倘若从一开始,就把它当成合作社的延续,只能说是理所应当。
秘书不敢吱声,他无法评判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这不是罗学云是正是邪的问题,而是更遥远更广阔的东西。
“这是百年大计。”罗学云淡淡道,“我不强行改变,只是清扫残局,收留不得不改变和想要改变的人,就像一个种子,埋在这里慢慢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易宗阳走过来,眼神犀利,盯着罗学云道:“农户自耕自种的热情高涨,他们怎么会放弃耕地?”
罗学云低声道:“我们正在接入世界潮流。”
“嗯?”
“国际上很多地区的农业都是少数人集团化机械生产,用科技装备的提升,覆盖庞大人力的效率,在加上地形气候等方面的优势,让许多国家尤其是米国和北方大国,输出粮食的能力非常恐怖,单以效率而言,小农耕种原始工具,根本比不上。
慢慢大家就会发现,种地除了消磨精力,也就混个温饱,自行车,电视机,都是想都别想,自我这一代人开始,便会抬头看向前方,看向远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谁都无法遏制的自然规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经过调查论证嘛,两口一张,就敢妄下决断?”易宗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