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羁到来后,锦晏便火速让人将北地的一切政务都交到了他手中,在长安时从来都不喜欢看奏章的天子,此刻却对月而坐,手中所拿依旧是北地官员新呈上来的公文。
夜深沉,月高悬,凉风阵阵。
钟行他们过来时,萧羁正在埋头批阅公文,月色如霜,透过窗洒在他身上,让本来就俊美非凡的帝王身上更添了几分神性,高高在上,不可攀附。
三人正要行礼,却听见一声“免了”,便只好规规矩矩在桌前站定。
良久,萧羁放下公文,又轻轻晃了晃因维持同一姿势太久而僵硬的手腕,才看向几人,“晏儿睡下了?”
萧锦安点头,“睡下了,我是看着妹妹睡着才出来的,药也喝了,喝得干干净净,晚上都没再咳嗽一声,我想明日妹妹就可以下床了。”
萧去疾道:“晏儿说,希望阿父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钟行则说道:“舅父,晏儿把政务都丢给你是不想你一直担心她的身体,并非是让你帮她把这些繁杂的政务都处理干净,但她说她知道你一定不会听话,所以让我们来监督你了。”
说完,钟行又求生欲很强的补充了一句,“臣所言句句都是长公主原话,还请陛下明察。”
萧羁冷笑了下,“看你这点出息!”
整日想着造反的反骨崽,竟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让他们看桌上的公文,看似都是新鲜的事,可若是剥开上面那层皮,就会发现都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想到女儿说起“天底下哪有什么新鲜事”时的表情,萧羁心口便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比起真正经历了王朝变换历史轮转的他们,年幼的本该不谙世事的女儿更像是一位历史的亲历者,清醒的看着王朝更替,看着历史轮回。
清醒才痛苦。
而他痛女儿所痛。
萧锦安年纪小,也是最压不住脾气的,他当即将公文拍在桌上,骂了一声“该死”便要离开,却被萧去疾一把拽住。
自幼生病的弱兄长,清瘦的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力量,小将军被他拽着,竟半点也没挣开。
“安,冷静些。”
萧去疾说罢,松开了手,又看向萧羁,他缓缓说道:“商人逐利,晏儿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家国大义,在他们心中还没有一次买卖所攫取的利益重要,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们做得太过,仗着晏儿年幼宽容便以为她好欺负,从而打压百姓,侵占土地,妄图坐大坐强,架空天下,便是罪大恶极了。”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最后被五马分尸了。
萧锦安立即道:“那就重复一次旧朝的酷刑好了。”
萧羁并未开口,而是看着钟行,钟行立即道:“这些大商人背后,无一不是豪强世家在撑腰,而世族豪强的肆意扩张,则是官府的放纵甚至是支持,是官吏的腐败与懦弱,也是律法的不足与软弱,而这一切的软弱与放纵,最终导致了商人们的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