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下巴,胡诌道:“兴许是此地水土养人。”
杨太医不太放心,他的医药箱还是之前去皇子所被打晕前准备的,装了一些曲渡边最常用到的药。
还是准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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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禹若刚从南宁百姓安置的地方回来,神情沉默。
谷心也一直沉默。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南宁百姓不会得到大周太好的照顾,但是亲眼所见,一百多个人全都挤在两个草棚下面,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场景,还是会难受。
那边华县令只给了一个锅,叫他们随便找从河里舀水,烧开灌下去,能多撑好几天。
饿了?那抱歉,我们大周的百姓都不够吃的,你们要是饿了,自己想办法。
他们早晨去了安置处,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并非是南宁百姓太磨人,而是他们帮着掩埋了两具饿死的尸体,还帮忙从河里捞上来了两个南宁的百姓。
禹若浑身都湿透了,衣服上都是泥点子。
“从此地修书一封,送到父皇手中,需要多久?”
谷心:“属下连夜出发,送到边境信庄,明日陛下就能收到。”
禹若:“好。”
言谈间,他们进入了县衙重新划分的灾民区。
经过一日的调整,现在的灾民区已然比他们早晨离开的时候不知道规范了多少,来往是巡逻卫队,防止动乱发生。
还有分发衣服的官差和富户家中的下人们。
新被救上来的伤员让百姓中的青壮年用担架抬着,送到伤患区。
几个大夫奔波在那边,熬煮药汤——药材还是有限,一份药材煮好几次,但已经非常好了。
还有人在各处熏燃艾草,烟雾呛鼻,但不算难闻。
艾草香驱散了难闻的腐臭,混乱泥泞的灾民区遵循着同一套规则,井然有序的运行着。
谷心:“殿下,这……”他从未见过如此井井有条的灾区。
而且这才多久?
一个白天而已!效率简直奇高。
禹若已经蹲在一处草棚外,询问:“敢问这位大爷,早晨的时候我记得灾民区不是这般划分,这是谁吩咐的?”
喝热水的大爷抬头,嗐了一声,“听县令大人说,是个叫‘扁豆’的治灾高人吩咐的,俺们都是平头百姓,哪里懂这些。但按照他们说的做,能吃到浓粥,这就是好事,好事嘛,咱就跟着做。”
叫扁豆的高人?
“高人是突然来的吗?”
大爷想了想:“好像是吧,反正之前没听说过。”
禹若道了一声谢,凝神在灾区走了一圈,细细观察,最后站在县衙门前。
“往常见过治灾手段,但是成体系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成体系?”
“嗯,”禹若:“你看,之前没冒头过的富户也开始出来施粥了,都是一日之内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同一人的手笔。”
谷心没听太懂,但他看自家殿下的神色却很郑重。
进了县衙后,禹若打听了一圈,县衙内何时来了陌生人。却只打听到除了晚上来的叶小远一行人,并没有其他的。
禹若:“算了,我先去写信。”
他回到房间写了封加急信,请求父皇调边城的粮食速速送来湘河,并且与大周皇帝交涉,让南宁百姓聚集在一处,尽快送回南宁境内。
写完后,谷心连夜出发送信,禹若却去了曲渡边的院子。
曲渡边正在院子里擦头发。
叶小远歇了歇,给自己收拾干净后,实在看不得自家殿下身上头上灰扑扑的样子,他没麻烦别人,自己去烧了水,压着曲渡边换衣服洗头擦身。
他衣服都换了一身,穿着薄薄的白色内衬在外面石凳上坐着,头发刚擦了半干。
抬头看向禹若:“你来干什么?”
禹若抿抿唇:“我想请你帮忙。”
曲渡边懒懒道:“不帮。”
禹若:“算我求你。”
“嗯?”
曲渡边好像还是第一次从禹若口中听见求字。平常这家伙总是来揪他的小羊皮,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叫人怪讨厌的。
禹若:“我已经修书一封回了南宁,但是粮食过来需要时间,我想…想请你跟县令说一说,分给南宁百姓一点食物。”
不是没有南宁百姓想混进大周百姓里面,但他们口音不一样,一张口就会暴露,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殴打,只能集中在别处。
曲渡边:“华县令是官,没有上面的命令,他给南宁百姓食物,若是被有心人参一本,可能官帽子就没了。”
禹若走到他面前,“只要有粮食,我不会牵扯到华县令的,半袋即可。”
曲渡边停下擦头发的手,好奇道:“答应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呢,你能为我做什么。”
禹若瞥了眼他手上的棉帕,轻轻抽过来,拿在自己手中,撸起袖子,干起了伺候人的活儿:“你歇着,我来。”
擦完头发,他又进了屋,端了杯水过来。
趁着曲渡边喝水的空挡,给他捏肩捶腿。
曲渡边缓缓出了口恶气,叫这可恶的家伙平时总揪他小尾巴,搞得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他享受了一下南宁皇子的贴心服务,感觉禹若技术出乎意料的好,“你不会以前真的学过吧?”
禹若:“小时候,老被当成下人,捏肩捶腿干不好会被打,早就练出来了。”
曲渡边挑眉:“你以后不当皇子了还可以去开店,有手艺,饿不死。”
“我在卖惨,你没听出来?”禹若微笑,“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心肠软得离谱,有时候又觉得你心肠硬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