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无论是谭贵妃,还是皇太子妃,还是宁王,他们期盼的都是夏侯家和皇室联姻后产下的子嗣,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暗卫生下的孩子。
所以她下意识里还是明白,自己必须摆脱这一切,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她不想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自己受到牵累。
不过眼看着皇太子妃满是期待的样子,她竟然开始心软了。
有时候别人的冷眼和鄙薄更让人舒服,因为可以简单粗暴挥出去一刀,问题直接解决了。
可是善意的笑容,期盼的眼神,以及急切而激动地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她该怎么面对?
她没有应对这些的经验。
皇太子妃看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便有些愧疚:“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青葛
摇头:“皇嫂,不是,我只是——()?()”
她想了想,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我胳膊受了伤,听御医说,身体也不是太好,我怕孩子不好。()?()”
皇太子妃忙道:“这没什么,我们守着天底下最好的御医,没什么好怕的,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就安心养胎就是了。()?()”
青葛轻轻点头。
皇太子妃:“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尽管告诉我,我都给你寻?#?#??()?()”
青葛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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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两三日,人来人往,这个抚慰那个送了各样补品,人情来往全都向青葛冲来,加上怀孕的震撼,让她完全无法清净。
不过在这种混乱中,她也逐渐理清了思绪,也开始去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以及眼下怎么办。
终于这一日,皇太子妃离开了,房间内安静下来。
门窗是关着的,屏风放在外间,内间的帷幄落下,侍女们为青葛点上了熏香,便先行告退了。
那熏香中用了菟丝子和桑寄生,并有沉香等,可以养胎安神。
如今青葛躺在帷幄中,只觉香味甘醇沉稳,整个人都舒缓续下来。
而在这种极度的清净中,门开了又关上,之后罗嬷嬷撩开帷幄进来了。
青葛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并没看,不过她可以辨出罗嬷嬷的脚步声,知道这是她。
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几日罗嬷嬷一直没功夫和她私下说什么,现在她总算按捺不住了。
不过罗嬷嬷走到她近前后,只拿了绣墩坐在一旁,并拿了针线活来做。
一边做着,一边才试探着道:“娘娘?”
青葛闭目养神,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说吧。”
罗嬷嬷故作惊讶:“说什么?”
青葛笑了笑:“已经过去了这几日,我已经给你们留足了时间,你如果不说,我就按照我的方式来处理了。”
这么说的时候,青葛睁开了眼睛,望着罗嬷嬷。
殿宇深阔,熏香缭绕,鱼跃青白釉瓷灯上的蜡烛发出暗红色光芒,将这华丽的寝殿内蒙上了一层幽暗的薄纱。
屏风的影子投射在床榻上,在那帷幄轻垂间,罗嬷嬷望向青葛。
那是一双过于冷清和无情的眼睛,充满了冷沉沉的杀意。
罗嬷嬷突然感觉颈子那里一阵凉意。
她心里发慌:“娘娘?”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
青葛不说话,青葛就那么看着她,视线锐利得仿佛能看透罗嬷嬷。
罗嬷嬷连忙道:“娘娘,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你好歹给我说说,有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
她喃喃地补充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终归是要好好商量的……”
青葛审视着这罗嬷嬷,她的含糊其辞再次让青葛确认了一件事。
他们想让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算计,青葛需要看看再说。
或者说她必须见到莫经羲,罗嬷嬷估计不知道,莫经羲才是那个背后的主事人,她必须见到莫经羲。
于是她勾起唇,笑了一声:“我要见莫经羲。()?()”
罗嬷嬷:“娘娘,有什么话你可以和我商量,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见外男,况且如今你受了伤,殿下又看你看得紧,万一被发现了——()?()”
青葛直接打断了罗嬷嬷的话:“我要见。()?()”
她不容拒绝:“都说了要见,你废什么话,尽快安排。?[(.)]?1?_?_??()?()”
罗嬷嬷一时气绝。
她瞪大眼,看着青葛,之后终于咬牙道:“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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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嬷嬷到底是设法安排了,是让莫经羲以娘家人的身份过来慰问,送了各样滋补礼品,宁王先接见了,之后才允他过来后院请安,一番繁文缛节后,莫经羲终于出现在宁王府的花厅。
几句叙话后,罗嬷嬷便命侍女退下,她陪着说话,这样也不至于太违背了礼仪。
莫经羲一身讲究的锦袍,恭敬小心。
青葛在侍女退去后,慢条斯理喝着汤水,其实已经用耳力将周围都排查过了,没有暗卫。
自从她受伤且怀孕后,宁王对她处处包容,显然也比以前对她放心。
她当即也就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莫先生,我希望你们的处理能让我满意。”
莫经羲叹了一声:“娘娘是想怎么处理?”
青葛:“这不是要和莫先生商量吗?”
莫经羲探究地望着青葛:“娘娘对这孩子,是想去还是留?”
说着这话时,他的视线未曾离开青葛的眼睛。
这假冒的女子已经隐隐有超出他掌控的气势,他甚至开始怀疑她真正的身份,如今她突然怀孕,他自然不敢轻易交底,总归要试探试探这女子的心思。
青葛笑了下:“我对生孩子从来没有兴趣,我们当时也从来没有提到生孩子,这件事只会带来麻烦,我当然不希望留下。”
莫经羲看着她那浑不在意的样子,道:“可你现在已经怀了,而且是宁王的骨肉,宁王位高权重,相貌出众,能和他做夫妻,且生下他的骨肉,别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将母凭子贵,是不是?”
青葛听着这话,她太明白,这个人是在试探,试探她的野心和打算。
她淡淡地道:“我说了,我不想生,你是耳朵聋了听不到吗?”
莫经羲脸色微变,他盯着青葛:“王三娘子,做人得知道自己的本分。”
他冷冷地一笑:“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穿金戴银,锦衣绫罗,还能怀上宁王的骨肉,这不都是因为我们的合作,若你一味怪责别人,到了这个时候不肯商量融通,只说不想生,那问题怎么解决?问题能解决吗?还是说——”
他看了看窗外,眯起眼,如果宁王知道了你竟不是夏侯家的女儿,他会如何待你?你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眸中陡然射
出凌厉的光,语气也变得冷厉。()?()
青葛见此,越发笑了。()?()
她就知道这是一条咬人的狗,竟然来威胁她?()?()
她当即道:“莫先生,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叫人,把宁王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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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经羲眉头皱起。
青葛干脆地道:“如果我现在向宁王坦白一切,宁王一定不会放过我,好的话,他会先容我生下孩子,然后把我碎尸万段,坏的话,他直接让我去死,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你们的话,你猜猜夏侯家和宁王会怎么样?”
莫经羲陡然神情一沉。
青葛知道,蛇打三寸,她现在捏住的是莫经羲的关键。
她笑望着他,淡淡地道:“大晟皇室有钱粮,有军马,掌管着这天下百姓,但凡想要灭四大世家,就算是他们拥有大批的高手,那又如何,在千军万马面前,一切不过是弹指间灰飞烟灭,这么多年到底,忌惮的不过是你们百年门阀的清贵声望。”
莫经羲眯着眸子一言不发,他明白青葛说的是实话。
大晟皇室能得天下,若要灭门阀,自然也是一句话罢了,但只是大晟皇室要民心,要正统,他们忌惮的唯独“名声”二字。
青葛继续道:“是,你们声名显赫,你们百年门阀,你们为世人敬仰,但那又如何,你们百年的清贵是世代的积累,是祖宗的基业,是往年的声名,如今你们既要和大晟皇室联姻,却阴奉阳违,做出这种李代桃僵的勾当,你说,天下人怎么看待你们夏侯家,皇室的颜面何存?你们真以为大晟皇室是怕了你们吗?”
旁边的罗嬷嬷听着,脸色惨白。
她自然明白,皇室若是震怒之下,有了这样一个借口,就此对百年夏侯氏下手,那也是师出有名了。
旁边的莫经羲沉着脸,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青葛。
青葛清冷的眸子中都是绝然。
她确实不在乎。
从她答应莫经羲开始,从她贪图那十万银子开始,她就无意中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旦宁王知道这一切,她明白,不说宁王,就算叶闵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叶闵纵然对她表现出了兴趣,但那也抵不过千影阁百年来留下的规矩。
那她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以如今,她没退路。
她既然没退路,那她就可以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要搞一场大的,要轰轰烈烈痛痛快快,要让所有的人为她所用!
宁王再桀骜不驯,再狠厉无情,但他也已经输了,输在他的王妃被人替换了他却浑然不知。
至于夏侯家,从莫经羲找上她,就已经输了!
她扯唇,笑着道:“这个世上一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既然可以为了十万银两,不顾许多女子视若性命的贞洁,那你以为我会在意什么怀孕,什么性命吗?”
莫经羲终于叹了一声:“我们完全可以好好商量,你不必如此刚烈。”
青葛:“那可以,你说吧。”
莫经羲蹙眉,沉默了很久才道:“现在如果想处理的话,只能出一个意外,把这个孩子打掉。”
青葛当即答应,毫不拖泥带水:“那你们帮我准备汤药。”
莫经羲:“不过你突然流产,皇室只怕是要追究到底。”
毕竟现在皇上皇后,谭贵妃还有宁王,甚至太子太子妃都在盯着,突然之间这“宁王妃”流产了,他们必然要追查缘由,太医们为了自保,也必须细查。
青葛道:“我明白,需要有一个坏人,这个简单——”
她望向旁边的罗嬷嬷:“那就罗嬷嬷吧。”
罗嬷嬷突然被提起,一怔:“我,什么?”
青葛的视线扫过罗嬷嬷的颈子:“当然是你来做这个替罪羊,不然呢,除了你,谁还能谋害皇嗣?”
罗嬷嬷险些跳起来:“我若谋害皇嗣,到时候岂不是小命不保!”
她连忙看向莫经羲:“莫先生,这万万不可!”
莫经羲抬起手,制止了罗嬷嬷,让罗嬷嬷不必再说。
罗嬷嬷不甘愿地闭嘴了。
莫经羲看着青葛,良久后,才道:“王三娘子,我希望你能留下这个孩子,你觉得有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