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112章谢.望妻石,单身带娃九勺(第2页)

    用过膳,宁王便携了谢承蕴出门,因今日是中和节,一眼望去处处春幡,又有酒旗迎风而动,街道上小贩挑担摆摊叫卖。

    这个季节,自然是最丰盛新鲜的季节,那些野蔬瓜果都是水灵灵的,青酒碧汤泛着澄澈的光,各样茶果小食更是琳琅满目,香味扑鼻。

    正走着间,便听一阵旗鼓锣吹的喧闹之声,却是众人簇拥了迎春牛过来,那只迎春牛披红挂彩,自街上经过,引得众人纷纷围观,大声喝彩。

    宁王看着那迎春牛,突然顿住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承蕴仰起脸,纳闷地看着自己父亲:“父亲神情惆怅,若有所思,可是缅怀什么故人?”

    宁王听这话,神情微沉,不悦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缅怀?”

    谢承蕴惊讶,睁大眼睛。

    宁王:“若那人已不在人世,可用缅怀二字,若那人还在人世,怎可用缅怀?”谢承蕴不太服气:“敢问父王所思之人,可在人世?”

    宁王:“在。”

    谢承蕴:“既是在,为何不去寻来?”宁王:“你以为这么容易吗?”

    谢承蕴摇晃着脑袋,给他说道理:“既不能寻来,可见父王和那人再不能相见,那便是香无音讯,于父王来说,若再不能相见,不就等于不在人世吗?”

    宁王眼神阴沉,就那么打量着谢承蕴。谢承蕴:“?”

    宁王:“今日不能见,或许明日就能见,明日不能见,还有后日,总归能相见,只要人活着,便有期盼,怎么能用缅怀二字?”

    谢承蕴见他言语严厉,一时也有些怕了,忙道:“好好好,孩儿知道错了,是孩儿的错!”他素来知道,父王有时候性子很好,有时候性子很不好。

    他可不能在他性子不好时惹他,那便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宁王微阖了阖眼,道:“以后不能这么说,知道吗,你到底年纪小,哪里知道人世许多不得已。”

    谢承蕴听此,有些诧异地仰脸,看着自己父王。

    远处有一阵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的,又有欢呼声自人群中传来。

    只是在这世人欢呼的喧嚣声中,他却看到,父王的眼底凄清寂寥,就像是在下雪。

    那是春日不曾到过的地方。

    他突然感到心间一阵难过,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又像是年幼时第一次吃到发酸的果子。

    宁王看着儿子稚嫩眸子中的迷惘,以及分明属于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茫然,不免有些心疼。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尽量克制着,让自己在严厉之余,尽量以慈父的面孔来包容他,并不愿意让孩子因为母亲不在身边而受什么委屈。

    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难免泄露一些黯淡的情绪,以至于影响孩子的心性。

    于是他蹲下来,唇角牵动,露出一个内浅淡的笑意。

    之后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温声道:“也没什么,你只是随口说说,是父王想起一些往事,以至于太过严厉。”

    他顿了顿,还是对谢承蕴道:“是父王不好。”

    谢承蕴澄亮的眸子打量着自己父亲,看了一会,才道:“罢了,看在你是我父王的份上,本世子就原谅你吧!”

    宁王哑然失笑,之后握住谢承蕴的手:“走,带你去吃好吃。“

    宁王牵着谢承蕴的手,就这么闲散地漫步在街道上,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穿过街道上的熙熙擅攘,观看着市井百态。

    或许因为刚才的对话,谢承蕴并无法欣赏这春日风光,反倒是着意留心自己父王,他感觉父亲有些心不在焉,每每看到什么,总是仿佛若有所思。

    比如看到路边小食,他会突然盯着那里一直看。他好奇,试探着道:“父王,你想吃吗?”

    这时候,父王便会突然回神,心不在焉地道:“那就浅尝一些吧。”这么一来,他们一路上倒是买了诸多小食,根本吃都吃不尽的!

    待到后来,行至湖畔,却见湖光潋滟,远山如黛,草木欣荣倒映水中,父子二人驻足湖畔,只觉满目翠绿,好一派生机盎然。

    谢承蕴纵然心智比起寻常小娃儿要成熟许多,但到底只是稚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喜欢,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看锦体浪子,看诸般杂耍,喜欢得拍手叫好!

    宁王垂眸看着他这般跃的样子,深邃的眸子也泛起温柔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轻笑,低声道:“这锦体浪子身上是点青。”

    谢承蕴连连点头:“孩儿知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涅!犯人面上黥刑便是由此而来。”宁王:“是。”

    涅,便是刺字涂墨之意。

    谢承蕴好奇看自己父王:“父王,你如今又是有何追忆?”他可不敢用缅怀了,不然只怕又惹到他。

    宁王:“没什么可追忆的。”

    他淡淡地道:“能有什么可追忆的呢?”

    说着这话,便见儿子歪着脑袋,清澈分明的眸子怀疑地打量着自己。倒像是看透了自己心思

    他心底便泛起一丝狼狈,别过脸去,不太在意地道:“别胡思乱想了,走吧,我们去看栽树纳福。”

    谢承蕴觉得父王分明是不想说,他轻哼一声:“好吧。”

    宁王便牵着谢承蕴的手,沿着湖边小路往前走,因是碎石铺路,偶有水草丰美处,石板上便湿漉漉的,宁王见此,干脆弯腰将谢承蕴抱起来。

    谢承蕴倒是很不自在,别扭地道:“孩儿又不要父王来抱。”

    宁王知道他人小心气高,其实就是爱面子,便道:“父王只是想着,若你溅湿了衣袍,倒是要父王操心而已。”

    人小心气高,一想:“父王所言极是,那父王还是抱着孩儿吧。”说着毫不客气地伸出胳膊来,揽住宁王的颈子。

    宁王只觉,小世子那小胳膊软乎乎的,一团孩气,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昔年他才刚出生时——这么一想,自然又想起一些往年情景。

    那些分明已经试着压下,但却不断地翻涌出来,让他一遍遍品尝的苦涩回忆。他深吸口气,按住即将翻涌出来的情绪,顺着人群,往前方走去。

    这些年每年都会有百姓再次种植桑麻,如今湖边已经绿树成荫,若要再栽种树木,却是要另寻僻静之处了。

    宁王抱着谢承蕴看过去,却见他们挖了坑,取了河畔沃土,悉心栽培,又用水来浇,并取了红丝绳许愿囊挂在树上。

    他低首,问谢承蕴:“你要不要也栽一棵?”

    然而谢承蕴却对此并无兴致,他摇头:“孩儿不想。”

    宁王见此,便淡淡地道:“今日午膳时候,有个小童侃侃而谈,他说过什么言语?”哦..

    谢承蕴有些无奈地挠挠头,他似乎说了洞悉民情,体恤民

    .. 一时也有些小小的羞愧,似乎言而无信了呢。

    宁王看着他那不好意思的小模样,眸中也泛起些许笑意,不过还是严肃地道:“走吧,父王陪你去。”

    谢承蕴无奈地拖长了调子:“知道了...”

    对于栽种树木,宁王如今已经熟门熟路,他陪着儿子一起挖坑栽树,又培上了新土。

    他还苦口婴心地教诲道:“生民之本,要当稼而食,桑麻以衣,十几年前,父王来到此地,便鼓励百姓广植桑麻,以厚国本——

    他这么说的时候,顿了下。

    不免记起,这些话似乎曾经和她提起过,她仿佛也颇有感触。

    在苦苦寻觅地那段时间,他曾经无数次回想,回想她所谓的深有感触是不是虚情假意,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懂了。

    其实他心中立志,原也是她所期盼。

    旁边谢承蕴纳闷:“父王,你怎么不说了?”

    宁王收效心神,继续道:“这是裕国富民之道,也是为了抵御风沙之患,庇护田园庐舍。”谢承蕴乖巧点头:“父王,孩儿知道啦!”

    宁王看他小额头小鼻子上都沾染了些许泥土,倒是有几分寻常市井小娃儿的顾劣。他便温润一笑,拿出雪白巾帕来,为谢承蕴擦拭了脸上泥土。

    谢承蕴往日最不爱人碰自己的脸了,便是亲近的奶嬷和侍女都不喜欢的,只是如今在自己父王面前,他哪里敢说什么,少不得仰着脸,紧闭着眼睛,一脸忍耐的样子。

    宁王看着他这样子,轻笑出声。

    他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不像,和她也不像,可现在他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又觉得那眉眼太过生动,会想着她年幼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到底是母子,应该是像极了的吧。

    当这么想的时候,为人父的爱意竟汹涌而来,充溢了他的胸口。他甚至想要伸出胳膊来,紧紧抱住这个孩子。

    不过看着这小孩子别扭的样子,到底克制住了,只是轻捏了他的脸颊。

    谢承蕴便发出“嗷呜”一声,鼓着脸颊,抗议道:“父王!本世子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捏我脸!”

    宁王笑得眉眼都是愉悦:“走吧,父王带你去画舫。”

    谢承蕴不甘不愿地嘟哝:“父王总欺凌孩儿,孩儿心中不平,它日过去皇都,定要向皇祖父参你一本,到了那时,皇祖父定会惩治于你。”

    宁王挑眉笑:“天高皇帝远,你先受着吧,参我?你会写奏折吗?等你学会了,那都猴年马月了。”

    谢承蕴无奈地瞥他一眼。

    心里却想,他谢承蕴怎么遇到这样一个严父,一定是投胎时没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