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74章神庙(第2页)

    青葛便懂了,夏侯家族的先祖其实便是尧舜禹时代分封的贤臣,他们家族的旗帜,以及九微令,这些图案应该是保留了古时种种的特征,所以才和缥妫部的相似

    她略想了想,便试探着道:“我曾到过组梁,见过那里的真侯氏族旗,上面有些花纹和这个倒是有些相似。”

    那姚老爹听了,却是一个冷笑,道:“夏侯氏哪..”这话听着意味深长。

    青喜疑惑。

    姚老爹长叹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西渊部落是舜帝后裔正统,在百年之前,夏侯氏会过来缥祭拜,便是十几年前,夏侯氏还曾经派了他们长公子过来拜见我们缥王,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缥四分五裂,人丁零落,他们夏侯氏身在大晟,享受盛世安稳,又哪里还记得昔年承诺呢。”

    青葛越发好奇,不过姚老爹却是不提了。

    她也明白不能一再问,只得罢了,反而提起别的话题,问起这边的风俗以及等等来。

    姚者爹倒是畅快人,和她说了许多,最后因提起胜居雅回,姚者爹很是感慨:“雅回王昔年威名正是如日中天时,让我缥妫崛起于西渊众部落,我等也曾经富足安康,只可恨奸佞之徒,心怀回测,以至于英雄早逝,从此后我西渊烽烟四起,征战连绵,我等失去庇护,也陷入苦难困顿之中。”

    青葛听着,好奇:“这位雅回王,他是为奸人所害吗?”

    姚者爹痛心疾首:“我之前曾经遇到来自缥妫的商人,听他们说,缥妫王是中了别人的毒才丢了性命,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但我想着雅回王那样的明主,竟然英年早逝,这一定是有奸人谋害

    吧。“

    青葛听着便沉默了。

    姚者爹低头给壁炉添了一把柴,口中却叨叨着:“如今雅回王的侄子已经登上王位,我倒是盼着他能成器,这些年我们缥过得什么日子啊!”

    青葛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在许久的安静后,终于道:“姚老爹,其实我最开始没说实话,我来缥妫,另有目的。”

    姚老爹听着,有些疑惑地看了青葛一眼。

    之后他摆摆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你一个年轻娘子,也没什么恶念,你既然不说,那必是不合适说。“

    其实自从来到这村落后,青葛一直在犹豫。

    她手中有宁王的信札,这是宁王向缥部落发出的邀请,如果说宁王此时的互市便是一场盛宴,那缥妫部落原本是可以吃到的。

    她不该味下这封信。

    可是如果她拿出这封信,宁王府那里..她怎么解释?她还要回去?

    但在许久的犹豫后,她到底是道:“姚老爹,我其实是大晟再宁王麾下使者,我带了再宁王写给新一任缥妫王的信,禹宁王愿和缥妫共商大计。”

    姚老爹听了,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青喜。

    之后他慢慢地明日过来:“也对,你功夫这么好,必然是来历不凡,你是大宁边境禹宁王的人?他派你来的?”

    青幕:“是,所以等雪停了,我就要离开,去士安城拜见新一任的缥奶王,把我手中的信交给他,请他定夺。”

    姚老爹眼睛都亮了:“这事若是能成,那对我们是天大的好消息!”青葛没想到姚老爹是这个反应,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姚老爹对她极好,她很不想看到他们怀疑或者失望的目光,如今他仿佛求之不得,她便轻松了。

    接下来姚老爹详细说起如今缥奶的种种,原来缥奶这些年纷争不断,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以至于家园破碎,穷困不堪。

    姚老爹:“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并不在意谁当了缥妫的王,关键是要有一位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王,能够停止如今的征讨战乱,大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就是了,我们又不指望谁给我们吃喝,我们都自己供看自己,靠天吃饭,穷一些也没什么,怕就怕打仗。“

    青葛问了问关于士安城的情况,姚老爹热心,便说等雪停了,找一个族中人陪她过去。青自然并不需要,只是请姚老爹为自己画出大致的士安城行路图。

    姚老爹便寻来了羊皮纸,又拿了一种用药草做的墨水来,为她画了士安城大致的位置。

    青喜仿佛不经意地问起来:“雅回王的行宫,还有他的神庙,这些在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也想去祭拜祭拜。”

    姚老爹:“倒是顺路得很,你看,就在这个位置。”

    说着,他给她标记了:“不过雅回王的行宫早就坍塌了,没人住了,去了也就是看看,我之前曾经去过一次,去神庙祭拜。“

    青喜:“我也是这么想的。”

    村落的族人过于热情,他们为她准备了各样吃食,肉干,药草,并带了用囊袋装着的狼血以及水。

    青葛告别大家伙,便径自往西去,这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落下来,周边的雪在陆续融化,点滴的雪水汇聚起来,沿着山路蜿蜓流淌。

    这样的路并不好走,不过青葛走得轻快。

    周围的一切陌生而新鲜,干净的空气中弥漫着雪融化后的清新味道,青葛隐隐感觉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个时候越发笃走,这就是自己幼时走过的路。

    她在这种新鲜的好奇中,行程颇为顺利,走了两日,终于在这日晚间时候抵达了地图中标注的“雅回王行宫”。

    青葛连忙走近了,却见皑皑白雪覆盖了这里的每一处,但是在废墟的起伏凹凸间,依然依稀能看到这里的苍凉与破败,剔透的雪花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有殿宇的残骸孤零零地嘉立着,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辨,但却已经满目疮痍

    青葛缓慢地走在这片废墟中,从那巨大的石块以及精美的雕刻,依稀可以辨别出曾经这里的奢靡,只是如今辉煌已经远去,唯独脚底下混合着残雪的枯枝败叶,平添几分凄冷。

    走到一处时,她蹲下来,用手拨开石雕上的残雪,却看到了雕工精美的壁画,上面斑驳陆离,不过却刻画着宫廷,繁琐瑰丽的花纹,以及一些青并不认识的文字。

    她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此时携了刺骨寒意的风穿梭过这片废墟,卷起细碎的雪粒。

    这些雪粒闪烁着微弱的寒光,在青葛身畔飞扬飘舞,不过终究无声地落下,最后归于沉寂。

    青葛缓慢地往前走着,最后终于看到一座庙宇。

    和青嘉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房屋不同,这竟是一座很有大晟古宅气息的庙宇,黄瓦盖顶,前面两根石柱,石柱上有雕工精湛的图腾。

    庙宇上方是一色青绿色铜瓦,虽然久经风雨侵蚀,不过依然看得出当年建造的用心。

    听姚老爹的意思,胜屠雅回去世后,族人悲恸,为他建造了供奉他的庙宇,之后缥陷入战乱,这庙宇便无人打理了,只是经过的商旅或者缅怀过去的族人会过来祭奠他。

    青葛放轻了脚步,踏入这庙宇中,一走进去,便觉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缕从子照射进来的光。

    她的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到正前方是一座雕像,雕像上覆着一层尘埃,前面供桌上也有些香灰痕迹。

    她走上前,拂开雕像上的尘埃,便看到雕像是一身披战甲的男子。

    男子轮廓分明,容貌俊美,双眉浓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他睁着眼,遥望着远处,肃穆而威严.

    青葛盯着这男子的雕像看了多久,她知道这就是胜屠雅回。

    所以,这就是那个本来可以非常宠爱她的父亲吗?

    她静默地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四处打量了一番。

    却发现一旁有石碑,石碑上是拓文,拓文却是大晟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勉强能辨认罢

    青葛对着那些文字辨认,果然这就是胜屠雅回,里面记载了胜屠家族的过往,以及胜屠雅回的生平,其中提到胜屠雅回的死因,这里面也用了“奸人”字样。

    她便从自己里衣中撕下一块白布,之后割开手指,滴了血在碑文上,将拓文拓在白布上。拓下的字迹自然还是模糊,不过好在依然能辨认。

    她以后估计没机会再来了,不过想留下这个,算是一个念想。

    她忙完这些,准备离开,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到远处有脚步声。

    她忙躲闪到一旁,却见一行穿着狗皮袍的人走过来,那些人神情肃穆,手持香火,走到雕像前,跪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神情间都是崇敬。

    青葛听着,明白他们似乎在祈求胜屠雅回保佑着他们。

    一个曾经的英雄逝去了,血肉之躯消亡,但看来人们依然崇拜着他,并希望他能继续庇佑着族人。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青葛再次想起叶闵所说,胜屠雅回的小女儿胜屠宇兮。

    其实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便明白,这便是自己了。

    青葛就这么从旁安静地看着,看着那些人恭敬虔诚地祭拜,她仿佛看到昔日那位英姿勃发的缥妫王,他智谋过人,有着横扫六合踏平宇内的凌云壮志。

    她甚至恍惚看到这位缥妫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将一个小婴儿抱在怀中,他低声笑着哄。这么想着间,她陡然醒悟,自己想象中的笑容神态,竟是宁王抱着小世子的样子。

    一时不免苦笑,人是不可能凭空想象自己不曾见过的什么,正如世间神怪其实都是模仿人的样子。

    所以她哪怕想象中父亲抱着自己的样子,竟也只能借鉴宁王的样子。

    这么想着间,那些祭拜者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青葛看着他们走出神庙,待走远了后,才从神像后走出来。

    神像前摆放了肉干以及各样当地的点心,甚至还有新鲜的瓜果。

    她知道在缥妫,这种瓜果是很珍稀的,这也说明那些人对昔日缥妫王的敬意。她仰起脸,再次看向那神像,这么看时,才惊觉夏侯止澜长得像极了他。

    只可惜,夏侯止澜背叛了缥妫,也背叛了昔日对自己的承诺。他还和夏侯见雪生下一个孩子。

    青葛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原谅,总有一日要让他尝到锥心刻骨的痛。

    她轻笑了下,才对着上方的石像道:“父亲,我是你的女儿胜屠宇兮,我从小长在大晟,已经不会缥妫的语言了,不过没关系,我到底回来了,回来看你。”

    “这些年,我经历过许多艰难,被人抛弃,险些沦为他人饭食,九死一生,遭人羞辱,吃了许多苦头,做过这个世间最卑贱的事,但我到底活着,还活着回来寻你了。”

    她走上前去,身体靠在石像握剑的手臂内侧,这个姿势就好像她被自己的父亲拥抱着。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紧贴在石像那冰冷的铠甲上,透过十几年的岁月,她想象着昔日父亲抱着自己的样子。

    最后终于喃喃地道:“你以前一定抱过我吧,只可惜我已经忘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可以抱着我,这一次我会记住。”

    在这个世上她没有任何亲人了。

    血缘至亲可以将她推到屠刀之下,枕席之亲可以鄙薄厌恶她,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注定走向陌路从此相逢不相识。

    所以她能够期望的,能够渴盼的,竟只有这尊被人供奉的神像了,一个死去许多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