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太过寒冷,那些狼在拖回来的路途中已经冻僵了,女人们用大锅灶烧热一锅一锅的热水,男人们用锋利的刀子将狼剥了皮,将皮毛和肉都分给大家。
按照他们族中的规矩,青葛因为杀狼杀得多,贡献大,分到了一整张狼皮,三颗狼牙以及一些狼肉。
青葛不懂该将这些怎么办,那些族人热情地帮忙,教她怎么处理,于是青葛便学习着,用雪来搓洗狼皮,等狼皮搓洗干净,便晾晒起来。
狼皮很长一只,从耳朵到尾巴一整条的,拎起来几乎和青葛肩膀齐平,上面的狼毛浓密粗硬,厚实保暖。
青葛检查了一番,除了四蹄部分,其它就是完整无缺的一个斗篷或者大氅,她试着给自己披上,能到脚踝,毛茸茸的,很挡风。
她想起那只头狼,突然有些遗憾,不该砍下脑袋,应该留个全身,那不是可以有一整只头狼的狼皮吗?
这时候好几个年轻娘子都过要帮她缝制。
这两日青葛也在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学习中她发现其实缥妫和大晟的语言本质上是有很多类似之处,缥妫语更像是大晟古代书籍中的语言。
从这点,青葛猜测这里的人可能生活简单,没经历过太多朝代变迁或者外来冲击,所以相对保留了许多上古原始的言语。
于是两日间,青葛倒是会说几句简单的缥妫话了。
她笑着谢了兰姑,又问起这狼牙。
兰姑拿过来狼牙,赞叹了一番,看得出族长分了最好的狼牙给青葛,这应该就是头狼的狼牙了。
她便比划着给青葛讲,说她会找人帮她处理,说是可以用一种当地的药水浸泡过,这样可以脱去牙髓中的油脂,再打一个孔,就可以挂在颈子上做装饰,或者干脆佩戴在帽子上也好看。
其他娘子便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她雕刻,用手比划,问她要雕什么花纹。
青葛想了想,指了指她们手中的,意思是要和她们一样的。
娘子们便都笑起她们喜欢的,青葛未必喜欢。
青葛却坚持,她看着这些娘子们佩戴着的雕刻品,上面是一个繁琐古老的图案,有日月,有狮有虎,还有一些仿佛是文字。
她这么看着,又觉得这些花纹似乎和夏侯家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并不太一样,但有同样的气息。
娘子们见此,也就应了,要给青葛的狼牙上雕
刻和她们一样的花纹。
这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口哨声,
娘子们都欢呼起来,
原来是狼肉炖好了。
他们在族中一大片空地中架起来很大的一口锅,
锅烧得咕嘟咕嘟的,里面便是这次最新鲜的狼肉,那狼肉正冒着动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青葛也有些迫不及待,她没吃过狼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下意识觉得也许并不好吃,但又很期待,毕竟是自己亲手打的狼。
这狼肉是由姚老爹给大家分的,让青葛没想到的是,她分到了最嫩的一块,据说是狼脊背上的嫩肉。
姚老爹说:“你是来自远方的客人,也是我们的恩人,帮我们打败了狼群,我们都感谢你,最嫩的肉,第一块肉,送给你。”
周围有不少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大家充满感激和崇拜。
这让青葛有些受宠若惊,胸口有什么情绪在滚动。
不过她压抑下来,笑着接过来那块肉,大方地受了,并表示了感谢。
众人全都欢呼起来,之后大家热火朝天地分肉,先分给孩子,再分老人,之后是女人和男人。
青葛咬了一口狼肉,比她以为的要好吃很多,酥软娇嫩,非常香。
她可以尝出,里面放了各样药草,应该有草果,胡椒和哈昔泥,当然还有一些青葛无法说出名字的本地药草,估计是有驱寒的作用,也能提味。
吃着肉时,又有族中的老人帮众人盛汤,那汤的味道颇为醇厚,青葛喝了一口便喜欢了。
大家都分到肉和汤,便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中,看着外面,此时又有小雪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雪花还未曾落在汤锅中便在蒸腾的热气中消失殆尽。
大家伙盘腿坐在兽皮上,一旁则是火苗旺盛的灶膛,大家喝着热汤,吃着肉,热火朝天的说着话。
青葛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可以听出他们爽朗笑容中的喜悦,那是毫无禁忌的大笑,畅快的欢喜。
她想,她喜欢这里,喜欢得要命。
喜欢到她忍不住想,她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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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不曾想到,晚间时候,她和另外三名女暗卫突然接到命令,要过去王府后院。
那后院是昔日王妃娘娘的住处,晚照接到这命令也是疑惑。
不过到了那里后,她便明白了。
宁王正在这里审问夏侯见雪,罗嬷嬷并身边丫鬟仆妇奶娘等。
这后院已经有精锐侍卫把守,守了一个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宅院厅堂前只点燃了两盏宫灯,灯光幽暗,照不透这泼墨一般的夜色。
大厅中氛围凝重,空气稀薄到让人窒息,此时的宁王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俊美昳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冷漠。
晚照和三位女暗卫一起过去,分别立在夏侯见雪和罗嬷嬷身后,听候指令。
她自是目不斜视,不过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夏侯见雪仿佛比之前冷静一些,没有了最初时候的惊慌失措,眼神中更多的是委屈,悲愤和不屑。
显然对于她这样的高门闺秀来说,受了这样的罪,她从心虚惊惶,慢慢地变成了理直气壮,变成了不甘。
她觉得即便是天大的错,她夏侯家的嫡女也不该被这么对待。
晚照在心里一个好笑,这夏侯氏养出什么女儿,傻透了。
如果不是青葛冒充了她,让她自己过来嫁给主人,主人能看中她?早让她一边凉快去了!
此时的夏侯见雪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经过一整晚的惊吓和流泪,她已经冷静下来。
她从头到尾想过,觉得宁王是不敢伤害自己的,很明显,他也只敢杀一些侍卫来泄愤,毕竟自己是夏侯氏嫡女,是天子御赐的宁王妃,他如果敢伤害自己,那夏侯氏必然不会放过他。
既然这样,那她便有机会。
经过一夜的徘徊纠结和犹豫,她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和宁王谈谈,事情是暴露了,可她本来不想嫁给她,强扭的瓜并不甜。
而这时候,他应该以大局为重,两个人的亲事是大晟天子和夏侯神府共同商议下的,若是轻易毁了,牵扯巨大,绝对不是他能承受的。
所以两个人名分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她不会管他,他也不必管自己,两个人各不相干,至于王三娘子,他自己去寻来,随便他自己怎么处置就是了。
她在心里想了许多自己可以拿捏他的手段,以及该如何和他谈,从头到尾想了许多遍。
不过她积攒的这些勇气,在看到宁王那森冷狠厉的眸子时,便消散了许多。
她不寒而栗,心生畏惧。
她咬唇,攥紧了拳,想着自己必须鼓起勇气。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见一位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被包裹在绣工精致讲究的襁褓中,只露出雪莹剔透的小脸。
晚照看着这嬷嬷,显然这不是府中原有的嬷嬷,从这嬷嬷走路的气势以及垂着眼睛时的习惯看,这应该是宫里头出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从宫里头弄了人来,晚照迅速分析着,所以宁王现在已经把小世子身边的人换了一遍?
这时候,就见宁王接过嬷嬷怀中的婴儿,锐利的眸子打量了一番,之后,那视线才缓慢地落在夏侯见雪脸上。
夏侯见雪抿紧了唇,她开始忐忑起来。
如今孩子已经被换过了,宁王这样的人嗜杀如命,若是让他看破了那孩子已经不是他亲生的,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
正想着,宁王倏然抬起眼皮,凉凉地望着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倏然一惊。
宁王挑眉:“女贼子,你为何如此心虚??()???。?。??()?()”
夏侯见雪慌忙摇头:“没有,殿下,何谈心虚,妾身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宁王:“哦,本王和你这种女贼子有什么好谈的?()?()”
夏侯见雪勉强让自己冷静下出:“殿下如今正是恼怒之中,有些事自然不愿意承认,可是但凡殿下冷静下来细想,便知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还希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宁王陡然道:“住口。”
声音又冷又沉,戾气四溢。
夏侯见雪吓得一颤,提防地看着宁王,再不敢言语了。
旁边的晚照注意到,宁王这一声低斥出来后,他便低头盯着这小婴儿。
大厅中鸦雀无声,罗嬷嬷屏着呼吸,死死地紧盯着,她生怕下一刻宁王突然认出这不是他的孩子,就此狂性大发。
而夏侯见雪攥紧了藏在袖下颤抖的手。
她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她无法容忍自己的骨肉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候,宁王却突然道:“你很担心。”
夏侯见雪咬着唇,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颤巍巍地道:“小世子还小,又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殿下可不要吓到他……”
宁王:“哦?”
他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婴儿,却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你也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本王的小世子年纪相仿?”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