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劈头盖脸,打在脸上生疼,庭院里电闪雷鸣。
时书耳朵里嗡嗡作响,暴雨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裳,连带脊椎跟过电似的,冰凉僵硬。
“快逃,快逃,快逃……!”
后脚那三少爷一脚踹门不开,换了个人来踹得哐哐作响,时书绕过间壁跑到门口,拽了门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外院。
“旺旺旺!旺旺旺!”
“狗狗狗!差点忘了狗!”时书掉头冲回院子把来福从窝里放出来。来福似有不解,嘤嘤嘤甩着尾巴。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你跟我走,不要待在这家了!”
时书驱赶他朝前门大院跑,想起圈里的那群羊:“羊就算了吧?不然这不成偷东西了?”
背后的窗户猛地一声“咔”,三少爷脸挤在窗框内,目眦欲裂。
那画面,堪比熔炉里从厕所望的那张脸。
“他跑了!给我抓回来!”
“这个狗娘养的畜生!鬼精鬼精的,老子今天非办了你不可!让你跑,抓回来打断你的腿,锁起来绑你一辈子!”
雷雨掩盖了时书的回骂,时书“嘬嘬嘬”哄着大黄狗跟自己跑,一边慌不择路,嗖地窜出了周家庄的大宅门。
——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我破防的声音。
雨还在下,雨那么大。
雨幕将一切声音都掩盖,冰冷水珠从额头淌到下巴,怎么擦视线都是模糊的,再混合涩味灌注到嘴里。周家庄一路的村庄绿林小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灯。”
“好黑,好暗,好恐怖……”
时书跑到一片松林,身上又冷又热,才发觉忘了撑开伞。
眼前是野坟地,乱葬岗,乌鸦盘旋,鸮号不止,先前放羊待在这里就瘆得慌,但去东都城必须经过此地,时书想也没想就窜了进去。
一夜的狂风暴雨,疾驰夜奔,大黄一会儿跑到他前面去,一会儿又落到后面,始终摇着尾巴。
“来福,幸好有你在。”
“不然我一个人活不下去了!”
明明很困,但越跑越精神,肾上腺素被调动起来了。整整三十里路,时书终于看到东都城门口时,膝盖像被灌了铅,又笨又沉。
“请问相南寺在什么地方?”
守城的宿卫打着盹儿,拢了拢长戈,指了一个方向。
又是半小时的奔途,雨夜中朦胧的佛寺建筑群显出轮廓,重檐歇山,斗拱相叠,青山翠枝交相掩映,塔尖亮着一盏长明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向人指路一样。
时书拖着沉甸甸的双腿,一步一步,爬上数百道长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短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禅院的静谧。
夜深人定,万籁俱寂。相南寺后院,一方四面合围的院子,东前方一棵绿荫遮天的菩提树。树下几间古朴清幽的房屋,其中一间的门,被再三叩响。
睡在里屋的人陡然睁开双眼,到桌
旁点起了灯油,
站在门后:“谁?”
清澈音透着疲倦:“是我,
时书,
你今天在周家庄救的那个,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门扉嘎然揭开,门内的谢无炽肩头虚拢着长袍,长身挡住暗光,一点灯火映在他深黝眸仁之中,眼神一缓,垂视台阶下站着的的少年。
“谢施主已开门,贫僧去也。”
值夜僧人作揖后,离去。
时书转过脸,满身的泥污露水,乌发湿透贴在耳侧,一张俊秀的脸被雨水冻的苍白,抬头,漆黑的眸子看向了谢无炽。
“谢无耻……兄弟,伞还你,我现在可能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了。”
谢无炽抬了下眉:“深更半夜,你从周家庄过来的?我没记错,离这儿有三十里路。”
“玛德,遇到点事,一言难尽!”时书显然有疯狂吐槽的趋势。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谢无炽侧头,左边石板上还躺了条大黄狗,体力用尽“呼哧呼哧”疯狂喘气,舌头拖在地上。
主宠尽显狼狈,
谢无炽收回目光,将门扉推开了些,垂下的视线,像从时书贴身湿衣上舔过去。
他嗓音低哑:“进来,你浑身都湿透了。”-
僧道院落的厢房十分简朴,一张大炕铺着棉絮,炕上一只矮脚小桌,靠墙一方陈旧古朴的八仙桌。
衣装箱奁堆放在炕尾,整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灰尘,虽然简单,但一眼能看出居住的人有洁癖和强迫症,一丝一毫的杂物也没有。
桌上放了本书,灯油烧到一半。
“整整三十里路,简直突破人类极限,直接跑了个马拉松!”
谢无炽到炕尾,在折叠齐整的僧衣中一件一件翻找起来:“要洗澡吗?”
“让我先说——我真受不了,我们周家庄上那个少爷,真是流氓,你知道他想对我做什么吗?”
谢无炽:“他想对你做什么?”
“他想睡我,吓死我了,我直接就跑了。”时书坐上长凳,“给口水喝。”
“只有一只茶碗,我用的。”谢无炽道,“你不介意就喝吧。”
时书咕噜咕噜喝了三碗茶,内心无法平静,控制不住倾诉:“太可怕了,这些男同太可怕了,骚扰女生的是男人,性骚扰男生的还是男人!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他找了其他人,想按住我,几个人睡我一个!”
谢无炽闻言,抬头掠了他一眼。一件一件拿起僧袍,眼底泛着冷光。
如果时书看点男同文,他会明白这种堪比涩情主播asmr的吐槽到底有多煽动男同欲望。
“之前这狗东西就对我动手动脚过,我以为都男的,开玩笑呢。他扒我衣服,就这样……”
谢无炽翻那衣服,时书见他没认真听,拍手吸引注意:“目光向我看齐。我在说话,看我。”
“……”
谢无炽:“我现在看着你了。”
“嗯,他扒我衣服!就我们玩叶子牌时,”时书拽着衣襟往左肩上滑,露出一片白皙锁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