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八十六章 圆环之中

 “它可以碎掉,”塞萨尔说,“不过,为了你能追上你始祖的步伐,我们要拿到比较大的一块。希望你准备好法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任何意外。”

 “法师啊......”蛇行者从地上拾起件青黑色的绸缎,随手一扎,像件丝质长袍似的把她裹了起来。“其实我更喜欢握着锁链撕碎人体,不过,非要冒充法师,我也可以当。”她说着把衣服扎紧,“我就用刚剥下的蛇褪当外袍吧。”

 “现在把手给我,青蛇。”

 “青蛇?”她伸出手来,把碧绿色的指甲搭在他手心上,“我还没想好自己该叫什么呢,也许,要等我在人类世界观察一段时间,自己考虑自己该叫什么。况且我也不止是条蛇。虽然我把你叫主人,但我可不想接受你给我随意取名字,先知大人。在这世上,主人和仆从的关系有很多种,我效仿的一种,恰好是你和你的女主。”

 “我只是需要一个称呼,”塞萨尔握住她的手,“再对你用种群的称呼已经不合适了,你可以当它是小名。“

 她很不情愿,“但按你们人类的习俗,这是父母对孩子.......”

 青蛇话音未落,塞萨尔已经回应了身体的呼唤。睁眼之时,他已经跌落在地,狭窄的岩壁缝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无边的封印之所。然而就他现身的刹那间,老皇帝忽然扭过脸来,似乎已经等他等了很久。四目相对,一片法阵转眼间在他头顶发动,带着一系列交错的环形从天而降,罩住了塞萨尔周身。

 早有准备?

 不用多说,他遭遇的法术正是吉拉洛沿途在坟墓里唤起的古老法咒,和封印真龙的环形法咒用途相似,只是规模要小很多。他能看到那些繁复的符文,也能感觉到周遭无所不至的封锁,一举一动都像是束缚着无形的铰链,就像用铁索把船只牢牢拴在港口。

 塞萨尔缓缓退出一步,感觉无形的铰链束缚着自己,连抬脚都很吃力,一步之下心脏就开始激烈地撞击胸腔。他侧脸看向阿婕赫,发现由于吞入太多真龙的血肉,她已经是意识不清了。她蹲伏在地,完全丧失了人体,看着俨然是一头灰色的巨狼,原始而蒙昧,呲起来的尖牙中甚至流淌着唾液。

 阿婕赫一直都在到处乱吃东西,她也不止这一次因为类似的事情陷入困境了。

 几乎就在塞萨尔现身的同时,塞弗拉已经在凭空显现的法阵中消失了,无貌者也作为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件被一并笼罩,坠向远方。他会跌落在地,不是因为有人把他摔了下来,而是本来该背着他的人一瞬间就消失了,本来该接住他的家伙也被放逐了,只有一只醉倒的巨狼和一个晕厥的人类作为累赘瘫软原地。

 响应式的放逐法术吗......条件是什么?他的灵魂和塞弗拉的灵魂共处一处?

 以库纳人的法术,做到这种事并不稀奇,但施术者对他和塞弗拉熟悉到这种地步,又对无貌密探如此戒备,知道要设置一个响应式的法咒,施术者必定就是吉拉洛没差了。

 他们已经在吉拉洛的视线下徘徊得太久,吉拉洛也观察他们观察得太久,彼此之前几乎不存在秘密。如果吉拉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监视,不知道自己是库纳人意识的一部分,那么,他确实是个完美的密探。

 老皇帝冲着他咧开嘴:“不会一切都如你所愿的,塞萨尔。”

 青蛇的嘴唇贴在他耳畔咝咝作响,传来了密语:“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血骨就在带着我们破解这里的法咒。我可以解开它,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我的先知主人。”

 塞萨尔微微颔首,就感觉一条蛇尾沿着他的脚腕攀爬而上,也不知道她又在哪儿失去了人体,但有蛇蜕长袍披在她身上,塞萨尔也不想追问这么多。蛇尾就像条柔舌舔过他的腰腹,攀上他的胸膛,令人身体酥麻。与此同时,她碧绿色的指甲已在他胸膛撕开一条伤口,快得几乎感觉不到。

 血液汩汩流下,蛇尾好似一支羽毛笔蘸着血在他胸口和腹部勾勒起来,描摹出一系列法术符文。

 真龙的封印还在扩张,符文金属球本就巨大无比,可以填满一整座大教堂的穹窿,此时几乎要占据这座黑山,甚至要将山体都撑碎。成千上万的金属圆环正在飞转,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其中最靠近他们的一道圆环已经快要飞掠而过,将他们从此地抹去了。

 “你能走得动吗?”塞萨尔问她。

 “化身虚体可以,但这样一来,我就会暴露在始祖眼中了。”

 “我带你过去。”他抱起青蛇的细腰,再次往后退去,一步接着一步,硬拽着无形的锁链挣扎到阿婕赫那边。蛇行者把蛇尾死死缠在他腰上,双手也抓着他的肩膀往后瑟缩,直到他身体站定,她也还是缩在他背后。她似乎觉得她一探出头,封印的锁链就会穿过他缠到她身上。

 感到两股铰链紧绷着要把他扯回去,不止是肢体,内脏都被扯得渗出了血,塞萨尔也只喘了口气。他必须摒除思绪,特别是摒除对死亡体验的抗拒。他再次后退了一步,终于把脊背靠上了阿婕赫的狼首。他伸手抓住她的獠牙,感觉这家伙的狼首就像他的人一样高大。

 青蛇的蛇信在他背后咝咝作响,“这家伙身上有股奇妙的味道,让我想咬两口......”

 “她吞下了太多真龙的血肉,已经要返祖了。”塞萨尔抓着她的獠牙掰开她的狼口,“往里看,你有看到它们吗?“

 “我看到很多白霜正往她的脏腑里渗透,就像堆在地上的积雪一样。”青蛇说,“她被弄醉了。”

 “你钻进去,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全都吃掉也无所谓。这家伙必须醒过来。”

 “要是她待会儿咬我一口,我一定也会咬你一口。”话音刚落,她就像条蛇一样一溜烟钻了进去,蛇蜕化作的衣袍还挂在他背上,蛇尾也还缠在他腰上,蛇身却深深钻入阿婕赫张开的狼口中。

 封印真龙的金属环越来越近了,飞转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大片野兽人和骑士都被卷入其中,好似稻谷卷入轰隆作响的石磨化作粉尘,还有大块碎尸和破裂的盔甲片被打飞,甩向四面八方,卡进山岩和地面。周围几乎已经陷入死寂,只有亚尔兰蒂那边的少数骑士、血骨那边的蛇行者、以及两个米拉瓦还在僵持,一步步朝着封印中的真龙逼近。

 谁都想要那份不可思议的遗产。

 “你他妈——塞萨尔,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阿婕赫眼睛圆睁,咳嗽了两声就要把利齿咬下,切断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