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尔等了许久,却发现米拉瓦没有答话。如此看来,类似的事情年少的法兰皇帝经历过许多次,已经知道反驳毫无意义了。只是在对话之前,米拉瓦刚策马赶上索莱尔,看着情绪昂扬,对话之后,他那对光芒闪烁的黑眼眸已经变得无精打采,神情也漠然起来,好像蒙着一层灰。
许多年后的米拉瓦身形高大健壮,面孔经历沙场,带着无法弥合的灼伤,可以让人忽视他白净的皮肤和偏瘦的身子。如今他看着就像个目光无神的少女,纤细瘦弱,脸色苍白,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拂过眼睛时,塞萨尔发现这对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可不止是漠然。
“你也发现了?”亚尔兰蒂微笑着说。
当然,这双眼睛是这张脸上最奇异的,使他整张脸都变得很让人瞩目。当然这双眼睛很大,神采十足,即使在死后,米拉瓦对塞萨尔说起他的理想和信念时也意气风发,仿佛一切阻碍都不是问题。另一方面,它们也很变化多端,比如说现在,它们就闪烁着非儿童的紧张和病态的光芒。
当时在塞萨尔面前,这眼睛里闪烁的是狂热和骄傲,要求他人去服从他的信念、去追随他的理想。
但在索莱尔面前,这对眼睛的神采则是压抑和期盼。因为索莱尔对他的要求他从未实现过,他对索莱尔的期盼也未得到过任何回应,压抑就会越来越深沉,变得像现在这样漠然,蒙着的灰也越来越多。
亚尔兰蒂转着她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最后落在米拉瓦注视的森林中。“这孩子的奇妙之处是,他在盲目效仿索莱尔走过的道路,因此也盲目效仿了索莱尔的习性,但他没能承受的住,已经快要发疯了。”她说。
“然后你就站了出来?”塞萨尔问她。
“索莱尔这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持她,她往上看只有诸神,她往下看都是视她为神的信众,身边则孑无一人。除了文明的兴衰和族群的希望,她似乎不在乎任何事,所以人们都管她叫圣父,寓意她的精神已经超过了人类的限度。米拉瓦效仿她,以为自己应该一个不落的学过来,结果就是他的一生都不拥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然而人没有寄托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塞萨尔思索着自己看到的一切,“最初米拉瓦把寄托放在索莱尔身上,后来他发现得不到任何回应,灵魂蒙满了灰尘想要发疯,却又找不到其它寄托,你就趁机给他展示了更宏伟的想象。”
“想象?”亚尔兰蒂转过脸笑了,“你说话可真是苛刻,亲爱的,那些历史背后的愿景是实实在在的,怎么能说是想象呢?”
“因为那只是一个故事,”塞萨尔说,“把一个未长成的真龙描述成所有人的母亲,当作信念的寄托,把库纳人的智者和库纳人的族群概况成弑亲的族群,当作仇恨的寄托。你用这个故事描绘出他的路途,和乡下占卜师用血淋淋的器官、内脏编造出未来的景象没什么本质区别。”
“宗教不就是在这种故事里诞生的?”
“我不否认。”
“就和信徒们自愿献出生命一样,米拉瓦自己愿意受骗。”亚尔兰蒂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袍服难以裹住的胸脯几乎要挣脱出来。“至少我真的了解法术,哪怕我学不会预知,我也可以抓住那些后世的意识,让他们告诉我将来之事。你可知道在法兰人还没学会法术的时候,他们是怎么编造的宗教故事?”
眼看她面带迷蒙的微笑,在胸前抱着胳膊,雪白的上半胸脯在袍服的衣襟中晃荡,塞萨尔动了动手指。待到半晌后,他已经一手一个抓住她两团胸脯,几乎只能握住小半,十指都深深陷入到香滑的软肉中。他用力揉搓,拇指和食指也捏住她挺翘的珠子,在指尖捻动,不多时已经听到她迷蒙的喘息。
他吻了她,唇舌交织,再次抬头,一切已经换到一个古朴的石屋中。他看到不知哪个时代的信众们跪在亚尔兰蒂身前,祈求着宽恕,而亚尔兰蒂本人正用另一个声音宣讲。
“这是更早的时代。”她对塞萨尔悄悄耳语说,“至于这个人,就是那个最早在法兰人部落里散布诸神殿起源的人,换而言之,就是我。”
这是个黑暗的屋子,天棚上看似有密布的星空降临到世间,塞萨尔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些闪光的蓝色鳞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鳞片。
暗室两旁站着祖先的枯骨对人们低语,要求他们听从先知,但枯骨的遮掩中藏着骨制的话筒,一直连到亚尔兰蒂背后的地下室。塞萨尔循着稻草下的丝线往后看,发现地下室里有擅长改变嗓音的人藏在里面,假装人们的祖先编造宗教故事。
待到枯骨的演讲结束后,有人端着火盆绕着跪拜的信众们走了一圈,黏住枯骨的蜡就给烧化了,然后祖先的枯骨也解体了。
融化了祖先枯骨的火盆被端到一些彩色的宝石背后,光芒透过那些彩色宝石变得璀璨,再穿过一些飘渺的白烟,顿时在亚尔兰蒂背后出现了诸神的幻影,——塞萨尔一直想知道诸神的人像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时候。
信众们高呼着先知带给他们拯救,那个古老的亚尔兰蒂也就微笑着伸出手去,覆在最前方衣着华贵的部族首领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