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过一次环形时间。”塞萨尔说,“这地方也类似吗?”
吉拉洛端详了他一阵。“你对你的遭遇报以同情。”他边说边站起身来,“这地方和缔造了索莱尔的时间之环看起来相似,实则相差很远。它没有那些宿命式的预言,只有复杂至极的脉络。这是个真正的时间迷宫。”
“什么?”他很诧异。
“只要世界一如往常,时间之流逝就会永恒向前。”吉拉洛说着来到篝火边上,“你所遭遇的环形时间只是个描述,实则是相互作用的两件事情。过去的梦和现今相逢,这是在你的时代发生的事情,将来的梦和现今相逢,这是在索莱尔的时代发生的事情。两件事情彼此交错,相互干涉,真正的目的就会在你和她所处的时间之中实现。”
祭司折下树枝,投入火中,很快就让橙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光晕笼罩了一片溪谷地,使得发黑的山岩现出灰白色,似乎可以抵抗深渊侵蚀的痕迹。塞萨尔发现了这篝火的奇异之处,他也靠近篝火,伸手过去。
“按你这么说,”塞萨尔不禁放轻了声音,“我和她并非真正跨越时间相遇,只是在做着彼此的梦。”
祭司凝视着他,“我很难说是站在久远的过去眺望无法靠近的将来更加悲哀,还是站在一切都已结束的将来回首尘封的过去更加悲哀。不过,倘若你想追逐梦境,你可以去问菲瑞尔丝,问她当年是怎么做的神代巡旅。”
“也许我还可以问米拉瓦。”塞萨尔耸耸肩说,“所以你想说这地方不一样吗?”
“这是从时间之流逝中取下的一段分岔路。”吉拉洛说,“就封闭在这座坟墓中。我们的王朝仍然兴盛的年代,任何想要祭拜先祖的人都可以来此驻足。人们也许会经历几年,也许会经历十多年,不过无论多久,从墓中走出时,时间之流逝往往才经过了一个瞬息。”
“会把人永世困死在墓中的时间停滞之所?”塞弗拉忽然开口。
塞萨尔发现这家伙一提问就是危机和麻烦。
祭司叹气否认,“那是后来的事情了,”他边说边伸手靠近篝火,“所谓时间的分岔路,其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循环往复。迷宫就像一本书,第一页是智者死去的那天,最后一页是祭拜者抵达迷宫的那天。时间的迷宫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循环往复,人们想驻足多久,就可以驻足多久。这种循环往复和永恒等同,因为祭拜者可以从最后一页回到第一页,然后再走一遍当时的路。倘若想走出迷宫,也只需要把书本合拢。”
“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塞弗拉说,“我猜我们现在没法合拢这本书了,我说的对吗?在现实中,我们甚至已经死去。”
“那只是一个分岔路。”吉拉洛解释说,“时间迷宫的核心是,人们在书中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就会在循环往复中走向不同的分岔路。智者以自己的死亡建构出这座迷宫,使得所有可能性都同时存在。许多不同的结局和许多不同的时间岔路陈列在此,你可以在每一个循环往复中都选择不同的岔路。”
“我们死亡的结局可会因此改变?”塞弗拉问道。
吉拉洛环顾在场的所有人。“原本几乎不可能了,”他说,“但有塞萨尔在这里补全你缺少的部分,这件事就有了实现的希望。”
她微微蹙眉。“说得就像是我不完整一样。”
“你和他都不完整,公主。”祭司说,“不过,也正因为你们不够完整,才能做到你们尚且完整时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可以专注长远之事,像繁茂的树木一样把自己的树冠延伸出去,以无尽的枝条覆盖世上每一种可能性,而且,他可以拿起他随时都能放下的王冠,做出以前的君主从来无法做到的事情;你也可以把自己磨砺得比一切都要锋利,在他遇见无法克服的阻碍时带他穿透一切。”
塞萨尔皱了皱眉,想起了古拉尔要塞城外的黑暗和混乱。
“我一直觉得当时的遭遇很突兀。”他开口说,“你知道的,我以为塞弗拉和阿婕赫才是双生的存在,是彼此的补足。当时受诅的深渊邪龙在潮汐中肆虐,我想救下我的学生,我没得选择,我只能顺应食尸者的预言呼唤塞弗拉过来。我想看到真正的初诞者显现,我觉得它可以解决当时的困局,结果,竟然是我和她成了一个人。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吗,祭司?”
“我看到她像长矛一样穿透一切,我就觉得她缺了些什么。”吉拉洛说,他的话模棱两可,“至于你,我也能看到你像树木一样扎下根系,覆盖和占据一切,塞萨尔。再想到你们在诺依恩的城墙上忽然灵魂相汇,人格和记忆交错,事实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只是你们都因为阿婕赫的存在产生了误解,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