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把你的欲望一刀切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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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后悔让你们俩出去探路了。”塞弗拉坐在篝火边说。

 虽然肩上和颈部都有清晰的齿印,身子也缩水了,阿婕赫还是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还有什么要抱怨的吗?不过你得先记住,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心生羞耻。”

 “我也不会。”塞弗拉回说道。塞萨尔看到吉拉洛依旧像块石头,只有阿娅把往头往远处偏,然后小心地偏回来,往他俩身上的齿印瞥一眼,只见她睁大眼睛,然后又把眼睛闭上,把脸偏了回去。她脑袋后面的辫子都快给她甩掉了。如此往复多次以后,她才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往篝火添起了柴。

 塞萨尔端详了阿娅一阵,发现她脸已经红了,然后就从她那儿收获了一个阴暗的瞪视。

 “这家伙跪坐的姿势是怎么回事?”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塞弗拉抬头看向他。“库纳人的武训。”她说,“吉拉洛说,武者用一言一行调节自己灵魂中的杂念,借以分清何为自己,何为他人。总之我拿他丢给我的武训教导这家伙,十多年过去,她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先民武者了。”

 听起来哑女利用静滞的时间做了卓有成效的刻苦修行,塞萨尔想到。那么他呢?他待在荒原的十多年都在做什么?他掰起手指回忆起来,——逗弄阿婕赫这头母狼、和戴安娜谈情说爱、抱着菲尔丝的身子喃喃自语,还有在漫无边际的旅途中对着各种景色发呆。

 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不是武者,他身上那些东西怎么修习都没用。与其走到哪都挥剑折磨自己,还不如享受旅途本身。

 “你们有遇见夜魇吗?”塞弗拉开口问他。

 “我就知道,你也会管那东西叫夜魇。”塞萨尔说,“我觉得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那地方有东西在。”

 “忘了。”塞弗拉若无其事地说,“想说的话太多了,总会有遗漏。另外,我知道夜魇对你们没有威胁,我们没杀死它,是因为它会越过我们威胁篝火,——必须有人守着篝火不让它熄灭。我看到阿婕赫满脸虚弱才惊讶得不得了。”

 “她把夜魇吃了。”塞萨尔说。

 塞弗拉顿了顿。

 阿婕赫发出一阵大笑,听起来像是从号角里传出来的一样。他们全部人的笑声加起来都没她夸张。“得了,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那东西已经没了,我们可以带着篝火继续往前,在坟墓入口扎营。而且我想,这位吉拉洛也需要观察他们的古墓。等到了地方,确认了环境足够安稳,也就该把皇帝和皇后的首级取出来了。”

 “你们居然把那个缝合的头颅带了出来?”塞弗拉扬眉说,“认真的?”

 “是狗子,”塞萨尔解释说,“她经常捡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堆在我的住所里。最近我有段时间没去卧室打理,那地方已经快成杂物间了。”

 念及无貌者,他扭头往自己身边望去,却发现此处一无所有。他意识到她没有跟过来,她没有灵魂,自然也没法跟着阿婕赫的灵魂前往此处——但是,他已经对她默不作声却一直站在自己身侧习以为常了。

 忽然间,塞萨尔感到了失落和怅惘,很多时候,发现自己习以为常的人忽然消失,并未在她一定会现身的地方现身,人们就会陷入突如其来的失落。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狗子都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缺失她的感觉好比常人丢掉了四肢,只能在地上爬。

 该怎么说来着?意识到失去的可能,这正是爱最重要的特征。那些永恒之爱的幻想总是带着虚浮和空洞,在明白爱会失去并决定为此付出,决定是挽留还是放手的时候,感情才会变得无比深刻。然后,人们才会彻底明了那份深切的爱意,思考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失去之后可怕的悲痛。

 从很多意义来说,狗子的存在和她带给他的时光都太美好了,美好到能让人习以为常,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塞萨尔相信,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爱和恨。既然他要质问伊丝黎那份理所当然的恨意,他当然也会追问无貌者那份理所当然的爱意。他会一直追问到底,甚至是追问到阿纳力克和他的道途本身。

 吉拉洛忽然开口:“你的无貌者正带着法兰帝国的皇帝之首等待召唤?”

 塞萨尔点了点头。“我觉得你有法子让它开口,祭司。它不止是皇帝的首级,它还是皇后的首级,左边和右边各占一半,给人缝了起来。”

 “那位皇后被赋予了爱人和被爱的认知。”吉拉洛说,“和你身边的后世之人不同,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爱人和被爱的满足,可谓是全心全意。哪怕她知道来由,她也不在乎。”

 塞萨尔很惊讶,“你认得法兰帝国皇后?”

 “她是菲瑞尔丝的姐姐。”祭司说。

 “我听说菲瑞尔丝找你寻求过古老的法术。”塞萨尔说。

 吉拉洛缓缓摇头,“世上没有法术,只有知识,我们把被遮掩的知识称为法术,把没有被遮掩的知识称为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