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纪就会记不清楚时间吗?分明也就短短两三年,伊丝黎想,短到不可思议,仿佛一个恍惚间就会过去。
仔细想来,有关塞萨尔的一切都荒唐得超乎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即使从王国军事学院毕业都是个受人称道的事情了,他却从边远城邦血统混杂的私生子一路走到了这等高度。不过,她转念想到,塞萨尔似乎是个神选,如此一来,最荒唐的事情就不再是时间,而是他竟然是个神选。
还是个野蛮人神选。
......
塞萨尔目视萨加洛斯的修士离去,随即陷入思索中。这事从着手到收获还需要不少时间,在此之前,还是先把领地里的事务处理妥当,再去克利法斯的领地会见银行家罗莱莎才更紧要。
接下来的时间,倘若情势无法缓和,他要应对的就不止是死守要塞这等程度的战争了。后勤物资勉强还够用,所以最重要的还是钱。维持雇佣兵和战争的开销要钱,雇佣更多雇佣兵军团也要钱,无论他待在什么位置,钱永远都是最紧缺的东西。
塞萨尔步入已经完全改建成医院的市政官府邸。到了第一层的大厅后,他发现还是列维塔修士在主事,来索多里斯不久的神职人员都在听他的吩咐行事,于是不再过问。神殿的医院他没有太多过问的打算,姑且观察个大概即可。然后他前往顶层,想去米拉修士复原出的小图书馆里看看现存的图书。
沿着螺旋梯级攀登时,他在走廊入口看到了叶斯特伦学派的法师。虽然此人对他颔首示意,但想到当时差点把他当书吃掉的法师,他还是心有余悸。说实话,他宁可自己身边的是希赛学派,焚城者的名声固然可怖,但怎么着也比诡异莫名的灵魂剥夺者好多了。
塞萨尔看向菲尔丝。“你对他们的领袖有什么印象?”
“是个挺虚弱的女人。”她说,“看着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声也挺轻。”
“你认真的?”他颇感疑惑。
“我当然是认真的,这事有任何说谎的必要吗?难道你没见过她?”
“戴安娜没和你提过伯纳黛特的事情?”
“没有,她不大愿意说她母亲的事情,但我都亲眼见过了,还有什么再说的必要?要是你有问我的功夫,你就该自己去看看她。”
塞萨尔犹豫了,是和叶斯特伦学派有关的一切都笼罩着诡异的谜团吗?他分明记得,那是个周身寒霜笼罩的冰雪精灵一样的人,按戴安娜的说法,是药剂激发了学派千百年前就往他们祖先的血脉里掺杂的异物。
他来到小图书馆,徘徊了一阵,发觉藏书几乎都是戴安娜在米拉修士的思维图书馆中理出来的书,于是不再多看。行至静室时,他发现门缝中渗着寒意,在索多里斯这种闷热的地点很是稀奇,若无太大意外,就是戴安娜的母亲了。
塞萨尔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他起初还有些犹豫,思索自己冒然会见伯纳黛特是否太过莽撞突然,但看着菲尔丝在这盯着自己,他又想证明自己在会议厅上见过的才是真实了。总该有一个人的说法是假的,难道还能是他吗?
跟他猜的一样,他轻轻敲门,听到的就是伯纳黛特带着刺骨寒意的话音。得到她的同意后,他隔着门缝看,看到的也是那位肌肤几乎半透明的精类一样的生灵。静室安静得过头,陈设也简洁异常,除了木制的椅子和小桌子一无所有。
塞萨尔推门而入,伸手搭在菲尔丝脑袋上想让她看清楚,结果手指刚一触碰,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扭转了现实的轨迹一样,他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环绕伯纳黛特的白霜不是像烟雾一样飘散了,而是完全消失不见了。她完全变了个人,不仅是半透明的肌体消失不见,那头长发的色泽和质地也和戴安娜丝毫不差。
他把手从菲尔丝头上挪开,立刻看到了那个冰雪妖精,再把手放回去,又看到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以菲尔丝另一个层面的身份,或者说以菲瑞尔丝的存在,发生这种洞见真实的事情并非不能理解。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身为戴安娜母亲的伯纳黛特,她竟然不是记忆和人格受到侵蚀,而是像个雏鸟一样栖身在她自己的蛋壳中。
“介意我和另一个你说几句吗?“塞萨尔问那个笼罩着冰雪的精类。
她斜睨了他一眼,轻轻颔首。这人的眼睛冷漠透明,和冰块一样,他觉得她的视线都带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