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修斯的发言合乎它的存在和它的态度,但就是带着股难以描述的残酷,甚至都无关善意和恶意。
“所以你来这边,就是为了跟我分享你对艺术的见解?”他质问说。
“以及知会你一声。”白魇说,“食尸者族群已经易主,态度有所转变,你也不必担心塞恩会来质问你了。”
“易主?”
“它如今的掌权者是个人类,亦或是一段受感染的人类思维?这家伙把自己当成血肉食粮送到了食尸者首领血骨口中,然后把它给同化了。所有怀疑和反对新血骨的食尸者要么死在了深渊的潮汐中,要么就带着仅存的一座塔逃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段美妙的剧目,不过,当然,还是你这边更值得我欣赏。”
“思想瘟疫?”戴安娜几乎下意识说出了这个词。
“有那么些关系。”莱戈修斯无所谓地说,“天灾性质的法术不会彻底了结,一些无人察觉的残痕也总会存在。不过你不必担心,法师小姐,只要扎武隆挚爱的徒弟们没活过来,它就不会再次爆发。无非是一些衍生的孽物在世间徘徊,感染一些无知的可怜虫罢了。”
“如果特里修斯或者阿尔蒂尼雅完全接受了深渊侵蚀,还一步步感染了所有皇室血脉,最终穿透真龙的梦境抵达真龙本身,这件事,它可会演变成和思想瘟疫规模等同的灾害?”塞萨尔问它。
“我只是在经历和欣赏剧目的过程罢了。”它摊开手表示无奈,“过程越波澜壮阔越好,至于结果,或者说叫做尾声的东西,我其实不怎么关注。扎武隆一定知道,但我不知道,再说我也没问它这么多。当然,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在一切了结以后对所有死难者脱帽致意,你觉得这够吗?”
塞萨尔凝视着莱戈修斯,“我知道你还是可以继续往前走,莱戈修斯,你属于神代,人世的了结和你完全无关。但我不是,所以我希望你别在我面前反复强调这件事。”
“好吧,我听你的。面对一个擅长当人的人,我是可以倾听你的意见。”
“老塞恩那边情况怎样了?”
“塞恩越来越接近神代了。不过我猜,他想巡旅的目标和以前所有经历过神代巡旅的人都不一样。”
“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
“这取决于你对于疯狂的定义,塞萨尔。”莱戈修斯用随和的露齿一笑说着可怖的话语,“按我的眼光来看,也许只是塞恩对真实和虚假的界定发生了变化而已。如果他认为人世间的生灵不过是真龙在梦中落下的灰尘,认为尘世就是漫无边际的尘埃在到处乱飞,真实和虚假的界定会变得怎样?如果他认为尘世的时间并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所谓的过去、现今和将来,其实都是永恒神代之下一段空洞无谓的幻觉,是尘埃在四处乱飞的时候描绘出的轨迹,真实和虚假的界定又会变得怎样?“
塞萨尔握住戴安娜的手,抱紧她纤细柔软的身子,发现她也紧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交错,握得很紧。“这话对于我们生存其中的生灵有些残酷了,莱戈修斯。”他说。
“哦,的确是,可对于想抵达更高处的生灵呢?”白魇往外城的废墟张开胳膊,“人类在暗潮中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既没有留下血肉,也没有留下灵魂,一切都消失不见了。谁能找到他们的尸体?谁能呼唤出他们的灵魂?谁都不行。面对这种致命的脆弱,有人会产生同情,产生感同身受的悲哀,然而,也有些人会有不同的想法。”它侧脸望向内城,“比如说你们敬爱的菲瑞尔丝大宗师。”
“但我知道,千百年来菲瑞尔丝大宗师一直在维系秩序的稳定,”塞萨尔说,“那么塞恩呢?”
“塞恩也在维系诺伊恩的稳定。”莱戈修斯扬了扬眉毛,转身用它空洞的盲眼面对下方的废墟,“当然,我们都知道,有些人维系秩序的稳定,只是为了把他们想要举行的祭祀筹备得更加宏大而已。无论是塞恩,还是菲瑞尔丝大宗师,他们都很值得怀疑,你说是吗?穿过一切世俗的阻碍,才能接近这些站在神代边缘的心怀理想者。”
理想?还是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