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尔低头一瞥,大群血肉傀儡已经沿着城市的建筑攀附而上,潮水一样的混种野兽人从地面上涌过,前赴后继围攻那几名修士。
那人这才有了反应,握着权杖用力一挥,一头血肉傀儡就被砸得头颅如西瓜般碎裂。但是多支沾染腐血的长矛已从食尸者手中抛出,将其全身穿透。更多混种野兽人前赴后继扑向他的身体,完全不惧生死。与此同时,大批血肉傀儡张开巨口,一连串交叠的血光就遮蔽了他的身躯,不仅将他身后的道路碾得稀烂,更是将一名无形刺客碾得只剩下了荒原的半边身体。
无限延伸的走廊消失了,塞萨尔脚步踉跄,跌落在原先的走廊中。他长呼了口气,从一处黑甲骑士的雕像空壳中拉出狗子,目视她从一堆毫无生气的惨白节肢化作人形。然后他向后望去,想要找到索茵存在的痕迹,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如果他还待在那片隔绝了一切的矩阵中,也许他现在也消失了,甚至是和索茵一起,完全抵达了她所在的历史。他将不再属于现今,而是属于过去,属于那个已经消逝的年代。如果他没有其它任何顾虑,他一定会满怀着希望抱住她,然后和她一起前往历史的最深处。
但他没有,他甚至先把狗子从雕像的碎片中拉了出来,这才回过头去,张望她曾经待着的地方。
曾经索茵就像是他的一部分,可是如今,随着那支箭矢射出洞穿了熔炉之眼,她就在这个时代永远逝去了。
塞萨尔来到索莱尔的雕像边上,看到雕像的眼中已经没有星光闪烁,但雕像的颈部似有微光闪现,如同带着一圈光环。他伸手将其握住,轻巧地取下,看到是一支水晶般的袖珍箭矢,通体都是精巧而瑰丽的深蓝色。
护身符......
他收起护身符,开始往回走。他本想思考这群食尸者为何规模大的惊人,竟然可以围堵消灭一帮修士和那人失去熔炉之眼的躯壳,却总是忍不住茫然地想着索茵,想她要如何在群山中独自行走。
他们俩的联系其实一直很脆弱。现如今,塞萨尔或多或少也意识到,这个结绕成环的古老法术,或许就是索莱尔成为神祇的决定性因素。法术在索莱尔消亡多年以后的今日才终于完成,然后作用于过去,给了她接近某个死去的神并继承它的一切的契机。
结绕成环的意义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明显,熔炉之眼会一直追逐索茵的存在,也许就是想要截获那个契机。那人想要取缔她的存在,甚至是她的一切。如今,这个法术终于完成了,结绕成环的时间也在此刻封闭。一切都完美无瑕,唯独他带着怅惘的回忆迷失在了时间和历史遮天蔽日的雾气当中。
如今想来,索茵被不知名的存在选中承担了一份离奇的使命。她本该和其他人一样,如河水一般在岁月的河道中奔向大海,却在中途被迫返程,化作细雨落入干涸的历史。如此一来,很多事情才得以延续。
陷入永恒静止的神代,正是她化作细雨的结局。
俯瞰着食尸者大群淹没修士时,塞萨尔本想把思维转回紧迫的现实,但索茵已经不复存在的记忆始终横亘在他脑海。他稍一迈步,它就像夜晚的黑暗吞没群山一样吞没了他的灵魂,掀起巨大而绝望的黑浪。
有句话是,活着的人永远都无法胜过死去的人,如果菲尔丝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夜以继日地拿手指戳他的眼睛,戴安娜也会对他叹气摇头,说一个凡俗中人牵扯到神的路途中,定会像个白痴一样辗转反侧。
于是戴安娜叹口气,把手放在他手上,把指尖搭在那枚星光闪烁的水晶箭矢上。“被古老的法术作弄,你感觉怎么样,塞萨尔?”她问道。
他蠕动了下嘴唇,“那你说,落在我们俩身上的古老的法术,哪一边更厉害?”
戴安娜挑起眉毛,“这就不必分出个高下了吧?当然要我说,我是我这边法术的主体,你却只是你那边法术的一个小齿轮,所以毫无疑问,我这边要更厉害一些。”
“你可真会安慰人。”
“来吧,”她柔声说,“该起来了,做我们必须做的事情。我们的皇女殿下,她多半已经在做她自己也不知晓后果的事情了。”
“还来得及做什么吗?”
“来不及阻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我用木条抽她屁股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安抚她,免得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