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尔把手扶在瀑布边的古树上。“的确,我是个受诅咒者,但我也是一座城市的守卫者。”
“那为什么,你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徘徊?”索茵问他。
“要是你想过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在远处徘徊,你就知道我在远处徘徊的理由了。”
“但是父亲一个人死在了很远的地方。”她说。
“这和我们是否会因此而死无关。”塞萨尔说,“有些人可以待在家中等候,但另一些人必须离开,去做只有他才能做的事情。如果不这么做,也许死的就会是所有人了。”
“不能逃走吗?“她低声说。
暮色临近,塞萨尔把河边的木头残骸收集起来,和狗子把它们搭成一个柴堆。索茵坐在他肩上,从树上折下许多枝条,投入缓缓燃起的火堆。除了当时哭到发红的小巧鼻头还有些脱皮,这女孩看起来非常健康,也非常敏捷,对不同环境的适应不比他差多少。
他盘起双腿,坐在火堆对面,恍惚间觉得这一幕像是梦一样。“有些人是逃不走的,”他这才说道,“你的父亲本来可以远走高飞,但他没有,他知道自己的家人无法像他一样逃走。”
索茵停住了,一时间似乎陷入沉思中。“是这样。”她半晌才说,朝身后广袤的原野和丘陵眺望了一阵,然后低头看向不远处漆黑的河水,“但一切都还是不见了,所有人,所有的炉火......”
“是的,”塞萨尔说,“我们未必可以考虑到事情的每一个方面,就算做了,结局也未必会如我们所想。但我觉得,如果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只有我能承担,那我就会去做。人们可以选择逃走,独自坐在荒野中面对黑夜,也可以待在炉火前和家人一起等待,和家人一起死去。前一种,意味着人们生存的渴望占据上风,选择抛弃无法逃走的人,后一种,意味着人们希望和家人一起相拥而眠,也一起死去。但是,只有我现在的选择指向希望。”
“这条指向希望的路很难走。”女孩低声说。她眨了下眼睛,抽抽鼻子,又用手擦了下自己泛红的鼻头。
“的确,”塞萨尔再次答道,“那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么难走的路呢?”
“正因为它很难走,才没有其他人能走。”索茵说。这话是真的,至少对他如今的处境来说是真的。
女孩的声音告诉他,她从父亲死去的悲哀中走出了些许,她为自己在争执中表现出的聪明而高兴。塞萨尔感觉到她的情绪,同样也产生了些许慰藉。一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若是很聪明,年长的人就会喜欢和他们交谈,要说理由,也许就是想看到这种反应。
塞萨尔觉得,让人心生慰藉的不是孩童的天真本身,因为,孩童的天真只是一种不经掩饰。让人感到慰藉的,其实是那些在不经掩饰之后仍然美好的灵魂。
索茵指了指远方的城塞:“如果你的部族在很远的地方,那些近处的城塞就是另一些部族吗?”
“你说得不错。”塞萨尔说,“那些疯狂的野兽人想要摧毁我的部族。我们眼前的部族,也想趁着我的部族受难一并摧毁我们。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层面也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了。只是,我不想眼看自己部族的炉火熄灭,眼看着炉火前的家人也都流离失所,所以,我会做我能做的一切来妨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