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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一样的火光照在他脸上。
腐肉勉强站起身,用爪子扶住血肉傀儡头顶的尖刺,终于成功用两条狗腿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待他把脑袋往林立的尖刺外一望,他这才看清了血肉傀儡脊背上诡异的会议。
那是只头颅生满复眼的老鼠人,不过,老鼠们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老鼠,他们的领袖也一样。老鼠人身旁正是他目前的靠山,那名一直佩戴树冠面具的无名野兽人萨满。
自称食尸者的老鼠人向腐肉倾了点身,悉心观察他的外表。这家伙身披黑色长袍,看着就像个人类法师。在腐肉还不是腐肉的时候,他也总是穿着类似的长袍。
“你的玩物可真是别出心裁。”食尸者对萨满说。
“我想说是,”无名萨满同意说,“可我担心赞扬他的表现会要了他的命。”
食尸者笑了,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巨硕的老鼠在呲牙咧嘴,“我当然知道,萨满,你当年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告诉我,我们现今承受的痛苦都是在为将来的肆意妄为提前赎罪。你还叫我多积攒一些痛苦,好让我以后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可是如此?”他说着往腐肉这边靠得更近,“这样的痛苦你不想多积攒一些吗,小东西?”
腐肉绷紧自己的脸,一言不发,但他可悲的野狗身体却露了怯。那条下垂的尾巴完全不受他的意志管束。
“这就不必了,”萨满否认说,“在他积攒更多痛苦之前,他还要修养一段时日。”
食尸者对腐肉摇了下尖锐的手爪,好像是人类在摇晃食指。“听到了吗,孩子,还有更多痛苦在等着你,不要认为像条野狗一样四处摇尾巴乞食就算是痛苦了。那不过是你的落差感在作祟而已。此刻你一定明白,对你背靠着的存在而言,你其实别有用途。”
“我们双方的族群在上一个纪元称不上友好。”无名萨满忽然说,“至少在我还有族群的时候称不上。”
食尸者也对无名萨满摇了摇手爪,“有件事你不知道,萨满,我从没说过自己是从始祖之血中诞生的族裔。”
“你这么说,我确实有印象,多年以前,我曾见过一个迷失在北方森林的人类。我看到他闯进了食尸者的领域。但我记得那人称不上是英雄,仅仅是个渎职被查的官僚,因为不愿接受审判,竟然直接放弃了人类的身份。”
“我可以毫不羞愧地告诉你,确实如此,确实是我。虽然当时我有我的理由,但我并没有解释的必要,你只需要知道,当年我在自己的地盘担任了一系列官职,——为什么不呢?既然任命官员是我的权力,那任命我自己也是我的权力。法令官是我,财政官是我,拷问官是我,督查是我,所有人都是我,而且我的身份还不止是这些。”
“那在食尸者这边......”
“我也是许多身份的集合,和在人类的世界中一样。以往的所有首领都没有我这么尽职尽责。”
“食尸者的氏族首领有他们的传承。你怎么可能担当首领之责?”
“你指的是通过食尸获取死者的知识?我也参与过,只是你没见过我们的仪式罢了。”
“不,不是,”萨满盯着血眼的老鼠,“你不像是从人类转化而来的野兽人。”
“我是,”食尸者有条不紊地说,“当然,我也不是。作为求知之人,尤其是我这种当过拷问官的,因为住的和帝国北方的森林很近,多少会实践一些北方的技艺。食尸之术并不只是野兽者的权力,它还可以拓展为一门同样适合人类的技艺。我们的追求很纯粹,我们对尸体的选择也更挑剔。我会把蕴含着人类记忆的组织悉心剜出来,趁着它还在蠕动的时候沿着记忆的起始开始品尝。”
“这并不能解释你如此纯粹的气息。”
“是的,因为我还没说完,作为食尸者来说,最大的领悟应当是吃和被吃乃是相互的。我逐渐发现,我寻求的知识没法借由继续吃人学到,因为,人类的受限决定了他们知识的受限,就算把那些受限的知识吃下去也不能增进我分毫。在我吃掉我们团体里的所有人之后,我做了个决定,——该到我被吃下去的时候了。”
腐肉觉得这家伙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比野兽人疯狂多了。
食尸者首领微微摇晃恶魔般的鼠首,看着不像是在对他们讲话,像是在对某种不可见之物唠叨。“既然吃和被吃是相互的,”血眼的老鼠说,“那么,谁的知识和记忆更占上风,这事自然也是相互的。没有我被吃下去,我就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吃我者的道理,你说呢,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