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用。”有声音说。塞萨尔蓦然抬头,看到一个生灵从一侧的图书室中走出。
之所以笼统称作生灵,是因为他很难描述对方究竟是人还是龙,亦或,它仅仅是一条如人类般行走的蜥蜴。
它的头颅毫无疑问是蜥蜴,没有犄角,通体都是渐变的紫色,脊背遍布弯曲的尖刺,腹部则泛着青灰色。但它的形体很像人,纤细修长,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来自形貌本身的美。除此以外,它也有双翅,折叠收拢起来,若不仔细观察就几乎看不到。
这家伙的个头称不上高,和塞萨尔相差不远,走路还有些驼背,明明形体年轻,姿态却看着像是上了年纪。并且它没有性征,完全看不到。它无动于衷地裸露着遍布鳞片的身体,在地上拖动着长长的尾巴,若是站在原地不动,恐怕会让人以为是个雕像。
“我听说你从一开始活到了现在。”菲尔丝忽然开口,“像你这样的生灵有很多吗?”
“过去我们有三个,现在只有两个了。”它说。还没等菲尔丝追问,它已经拿起那位法师的手稿欣赏起来。“我有个同胞在一遍又一遍的生死往复中不小心长成了真龙,然后它就被放逐到时间之外,再也没法回来。我的另一个同胞不想自我放逐,于是在长成前的最后一刻把自己拆成了许多份,如今它正被你们当成皇帝崇拜。”
“我还以为她是真龙在做梦。”塞萨尔说。
它盯了塞萨尔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远方,似乎能隔着许多图书室看到阿尔蒂尼雅的身影。
“你可以说在它做梦。”它说,“等到这支人类血脉仅存一人,就意味着它的许多碎片合拢为一,不得不醒过来了。到了那时候,就是我们这三只幼龙只剩下我一个的时候。”
“你没有长大吗?”菲尔丝更好奇了。
它似乎在微笑,“当然,只要你足够懒,完全不进食,不做任何事,不汲取任何养分,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死去,活过来,然后继续做,你就不会长大。这真是很意味深长,我们三个里,我是最迟钝愚蠢的。最积极的一个还没等到人类掌握语言文字就没了,最有智慧的一个也因为四处旅行,汲取了太多养分,撑到上一个纪元中间就再也撑不住了。”
“也就是说,”塞萨尔犹疑道,“你其实没有什么.......”
“你想说智慧?应该是智慧。我确实没什么智慧。如果你觉得我能回答你什么问题,那我也只能给你一些浑浑噩噩的想法,支离破碎,毫无用处。如果第二个还没把自己拆开,它也许会对你这种生灵有兴趣,但我没有。”它回说道。
它有一双摄人心魄的青色眼眸,说话时安宁祥和,塞萨尔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怀疑的,但他还是觉得它在骗他玩。戴安娜和他对视了一眼,微微摇头,塞萨尔发现她也这么想,然而就算它只是在哄骗他们,他也没得反驳。
毕竟,它所谓的幼龙只是它的自称,没有任何人能证伪。它想说自己是什么,它就能说自己是什么,它想怎么叙述自己和他者的往事,它就能怎么叙述自己和他者的往事。有谁能站出来怀疑和质问它呢?就连北方那位菲瑞尔丝也不行。
塞萨尔忽然想到了白魇莱戈修斯。莱戈修斯会了解这家伙吗?
他侧脸看向菲尔丝,“你认为我们可以一直维系她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