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么轻松,是因为身份、地位、名字乃至姓氏对你都毫无意义吧,塞萨尔。”
“这个,嗯,说实话,就算拿刚才那串鬼画符当我的名字和姓氏我都无所谓。要是你很在乎的话,戴安娜,我想......”
戴安娜站起身来,把那只手压在他肩上,脸颊微微往下,嘴唇贴在他耳边。“到了我真要考虑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叫你丈夫,和你结下家族关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了,塞萨尔。”她说。
......
走出试验场的时候,塞萨尔意识到自己——该怎么说才好?有名看起来法师,实则却是大贵族的人给他提了个醒。他发现,虽然他可以维持这种微妙的感情关系,但他若想在政治层面更进一步,这种微妙就到此为止了,它会变得相当严肃且骇人。
这个想法忽然令他感到了惊讶。他是否从没考虑过社会契约层面的爱情?
是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他随口把它当成谈资讲出来的时候,在他自己毫不在意戴安娜却郑重其事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了。想明白这事的一瞬间,他忽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麻烦,一度想要找个棺材躺进去,躺到所有麻烦都消失为止。
从很多意义上来说,他的爱情关系都是无关于社会契约的田园诗歌,是他在奔波劳碌之余留给自己的一片小屋,尽管有许多失去和分别,有许多承担和许诺,但它们都只存在于单独的人和人之间。
塞萨尔很确信,若是放下现实的困境不谈,如今是他人生中最为自在和满足的时光。然而他也知道,真正对世界满不在乎的只有菲尔丝,无论他也好,戴安娜也好,都深陷在尘世的泥沼中。把现实隔绝在外的城堡地下只是个梦幻小屋,等到一切结束,迎面而来的现实会进一步叫他领会什么是和政治身份相符的危机。
乌比诺就是这样放弃了这段关系,投入到他只有情人的单纯暧昧的生活中?也许是。但那位塞萨尔不曾谋面的戴安娜的母亲,却会因此成为注定的悲剧。她的母亲怎样,他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但他应该把他们这段甜美的梦境以悲剧告终吗?
坦白地说,他想不透,毕竟这些事情他从没试着去想,但他也不想放手。
爱是会失去的,毫无疑问是会失去的,而且会让它失去的不止是它本身。
“该去巡视城防了,塞萨尔。”戴安娜倚在门口说,“说实话,你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在城堡地下和我们一起做梦。该醒过来的时候,你还是得提着剑出去。”
塞萨尔看着她,一言不发。“我们不应该只把荒原当成漫长而折磨的旅途。”他忽然开口,“很多景象固然可怕,但它们的宏伟在现实世界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可知道菲尔丝,——不,是你的先祖菲瑞尔丝会一笔一笔细细描摹她曾走过的路和她见过的风景?”
“我不太......”她轻呵了口气,“也许她写了这么长的密文手稿确实会有这种含义,但我们只是想找出那些隐秘的往事。”
“我们应该骑着那头龙去记录和见证。”塞萨尔说,“不止是跋涉,是把它们都记录下来,放在一个个真知的画卷里,在城堡地下也分享给菲妮去看。我一直觉得真龙呼吸时带动的大地摇撼是我见过的最宏伟的一幕,如果她能醒着看到那一幕,而不是只听我们干巴巴的讲,她的感受会变得完全不同。如果你把它当作景色去记录,去欣赏,把它放在一张张美好的画卷中,你也会觉得我们的旅途有不一样的意义。”
“听起来很好,但为什么......”
“我只是想,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我们仍然可以在一次次重新认识和重新爱上彼此,就像是失去然后爱上了另一个更好的人。这份感触越深,今后遇见抉择的时候,一些事情才不会因为太过脆弱虚幻而被轻易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