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忽然提高的威胁。不能放走任何人,既然萨加洛斯的修士发现了他道途的端倪,那么,活着离开的人一定会将消息扩散开。怀疑终究是无法避免的,因此,在他能用权力和地位压制质疑声以前,一切怀疑都不该存在。
这是个关系到他存亡的决定,意味着与其相关的抉择中没有善与恶,没有对与错,没有任何借口,也不能给予任何怜悯。
塞萨尔一言不发,驱使着自己插满尖匕和弩矢的身体,缓缓向前跨步。他感觉耳中的人声逐渐变得尖锐了,和他们朦胧的脸颊一起飘忽变换,化作一些毫无意义的噪音。他们不止是肉身需要被撕裂,灵魂也不可回归自己的神殿,怀疑者要么就站在他这一方,要么就得变成破碎扭曲的肉块,再也不能诉说任何事。
他对他们一视同仁。
年轻修士陷入迟疑,看起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塞萨尔不在乎,他要把这些人的死用血刻在这片遍布苦难的大地上,把围拢着他们载歌载舞的生灵从爱人和至亲,变成嗡嗡作响的苍蝇和啃食腐肉的蛆虫。渗出伤口的阴影在他身周蔓延,像雾在流动,每一缕交错的暗影中都有窥探的血眼珠蓦然睁开,凝视前方,构成纷繁致密的视野。
一具尸体在他脚下的阴影中溶解了,就像沉入无底沼泽。修士一边摇头,一边面色苍白地高呼出毫无意义的噪声。两名残余的无形刺客不再抛射尖匕和弩失,转而一人一边扛住修士的臂膀。他们要带他逃跑,要带着知情者摆脱险地。
不能让他们.......
追猎一触即发,塞萨尔刚想跃起,却本能地收住脚步往后退去。在那不可思议的刹那间,从城镇废墟到深坑边缘的一段空间忽然变模糊了,月光亦破碎四散,到处折射,编织出一片如同镜面龟裂般的恐怖景象。接着他听到了低沉的撕裂声,发现视线中烙下了一条五米多宽的狭长裂缝,末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废墟中。
他眯起阴影中的无数枚眼珠,弯下身躯,剑尖支在地面往前窥探。无形刺客依旧扛着年轻修士站在原地,不知是豺狼还是牛的孽物已经站在他们身前,三个人类和一个棕色巨怪凑在一块,宛如一副荒诞的画作,构图和场景都诡异无比。
然后这构图裂开了。从废墟深处到孽怪脚下,整条路径都截截碎裂,好似勉力弥合的镜子再也无法维持完整,从现出裂缝的镜面化作无数迸裂开来的破片,抛向四面八方。
修士发出一声近在咫尺的呻吟,塞萨尔这才意识到,修士已经被撞飞,撞到了自己身侧,就像一个被人抬脚踹飞的小动物。修士举起的手臂想要抓住他,但胳膊已经从肩部脱落,被冲击撕裂的伤口不住喷溅着鲜血。
此人四分五裂抛向远方。后脑勺已经被撞瘪,抛向深坑另一侧的城镇废墟。如木条般折断的上身相互分开,砸落在他身后左右两侧,中间还连着一条扯出四五米长的肠子。断裂的手臂则颓然落在他脚底,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沾了满手的污泥。
这个残废还不是撞击的主要目标,手持尖匕的无形刺客碎的更彻底,好像剁肉刀处理过的肉块一样抛向四面八方,洒下淋漓的血雨。拿着弩的无形刺客被撞没了半个身体,仅剩的残躯在地上挣扎、踢打,发出低沉的呼叫,然后不再动弹。
那孽怪前跨一步,身躯和塞萨尔此时差不多高,面如豺狼,头生双角,躯体如同巨猿,蹄子践踏地面发出了铁砧捶打的回音。
善意?他看不出。恶意?他也看不出。
它前进时面孔狰狞,嘴巴咧开,露出森森尖牙利齿,圆睁的眼睛眨个不停,竖起的瞳孔中带着强烈的渴望感。它的渴望无关于道德善恶——这东西是来满足饥饿的。它非常饿,需要很多道途上的生灵或是法师来满足它的饥饿。
它沐浴着无形刺客的血雨往前踏步,阵阵强烈的情绪从它身上散发,涌向塞萨尔,——人类的话语在他耳中如同噪音,它沉默的渴望却清晰无比,如同人类在相互对话。他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他看着它鼓胀而疯狂的双眼,意识到逃跑毫无意义。要么抵挡它的追猎,要么就被它撞碎,每一缕阴影都被它撕下来吃的一干二净。
这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孽物弯下腰来发出低吼,犄角向前,身躯微微颤抖。塞萨尔刚要观察它冲锋的方向,忽然间毛发竖立,心悸感笼罩全身,剧烈的声响不是从他身前,而是从他身后咫尺间传出。他意图做出回避,但有些事根本来不及回避。那对巨大的犄角从他背后拱来,不仅是捅穿了他的后腰,还带着磅礴的巨力把他的骨头都撞成了齑粉,把他整个人都甩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