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那处熔炉入口也是个出口,但出口和出口之间亦有不同。经历阿纳力克的道途已经给他带来了相当剧烈的畸变,真要是顺着熔炉入口一跃而下,他也没法保证自己最终会变成何物。他继续循声前进,感觉自己正身处一座宏伟古老的石头厅堂中,建筑材质都是完全不见光的黑色,只有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弯曲金属线能让他分辨出厅堂的大致轮廓。
塞萨尔来到终点墙壁,在极近的敲击声中推了一下,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推的更加用力,仍然一无所获,石头墙壁甚至发生了松动,掉下些许碎渣,现出背后黑暗空洞的虚无来。
这门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门,背后什么都不存在。
“这一路走得如何?”有个声音忽然传来。
“谁?”
“看见门就在眼前却推不开,你感觉怎么样?”
那是个年轻的女性,用语是贵族常见的腔调。“你是谁?”塞萨尔继续发问。
“如果你还不想放弃,你可以走回去拔出那根棍子,再走回到这儿来,用它击打墙面。”那声音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试试吗?等你凿穿整面墙,把身子也探出去,我们可以再来讨论一下你的感受。”
塞萨尔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的源头,——黑色短发,浅灰色的眼眸。她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但她的面孔他似有印象,略微上挑的吊梢眼带着丝戏谑的含义,嘴角则不止是戏谑,而是止不住上扬的残忍的满足了。
“你是伊赛特的妹妹伊丝黎?”他发问说。
“真是了不起啊,塞萨尔叔叔。”伊丝黎鼓掌表示了赞同,“虽然我们俩从来没见过,你却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也许我该对你这么说,——你好?”
“你是该说。”塞萨尔无动于衷地回答,“你和那个霍尔蒙克斯谁才是狱卒?”
“那只是个自告奋勇的可怜虫,”她说,“虽然他们没了修士就只是些残次品和废料,根本派不上用场,但他死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你也是名修士,对吗,塞萨尔叔叔?还是个被遗忘的古老野兽神。多妙的一出英雄故事啊。那条狼正在门的另一侧焦急地找你呢,你想敲敲墙壁让她知道你还没死吗?”
“恐怕我没有砸墙的心情,好侄女。”他说。
“那你想怎样?”
“开门出去。”塞萨尔说,“这里应该有一扇门存在。”
伊丝黎打了个哈欠,“是的,这里是该有扇门,叔叔,它可以让你回去拯救你所爱的人,但你猜怎么着?它不是给你用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狱卒啊。”她眨眨眼,“还能是为什么?这地方我说了算。我会在这里和你尽情闲聊,聊到外面的一切都结束为止。你不是很擅长揣测人心和使用话术吗?你可以尽情分析我的表情和语气,分析你的一切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我们来猜猜吧,谁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谁会变成希赛学派的俘虏落入密牢,接受永无宁日的拷问;谁又会和自己的表哥媾和,怀上更符合帝国血脉要求的后代。”
“我以为你会顾全大局,伊丝黎。”
“你和萨依诺真是一丘之貉。”
“也许吧,”塞萨尔说,“我不知道我们俩哪来的仇恨,你能告诉我吗?我手上沾的血实在太多了。”
“很简单,你和你父亲害死了唯一一个还把我当成人看的血亲。”
“好吧。”塞萨尔皱眉说。博尔吉亚家族的成员是不是都不太正常?“但那是他自己要对老塞恩出言不逊,”他解释说,“再后来,也是他是自己不知死活要去刀锋山。他遇难难道不是自找的?”
“你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不是吧?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要我记住他的名字?我和他只见过一面,而且当时他旁边还站着个剑舞者想把我撕烂。”
“所以你确实不记得了。”
“人甚至都不是我杀的。”
伊丝黎点点头,“当然不是,”她说,“而且我一点也不奇怪你会这么说。你该好好听着,塞萨尔叔叔,听我说,——如果老塞恩有很多个孩子,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捏死,把头颅寄到他的城堡去,但是,他只有一个。因为他只有你一个,所以我会用最细致的法子毁了你,断绝老塞恩派遣到奥利丹的一切关系,好好欣赏他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