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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塞萨尔扭过头往窗户看去。正是夜晚和清晨交汇的时刻,狗子依然在百叶窗缝隙透入的月华下独自开放,好像盛开的百合花一样静止不动,唯独有几枚花瓣落在他背后,洁白纤细,宛若少女手指,他只需侧过身就能碰到。当然,他想咬破手指给她喂血,也只需要伸个手指的功夫。
过了这么久时间,这家伙在情感上没什么变化,生存的智慧倒是越来越有长进了。连她撕裂身体现出的无貌者真容也不那么诡异恐怖,反而带上了奇异的美感,绽放在他床边,就像是花丛正在他的屋舍里开放似的。
要是戴安娜在他身边躺着,睁开眼睛看到无貌者,她一定会扯着他的耳朵叫他听她的理论。
塞萨尔转回身去,菲尔丝正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胳膊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里咕哝着梦话,看起来还没从荒原那边醒过来。不过,冬夜已经在他枕头边上抱膝而坐了。
“姐姐梦到了柯瑞妮呢。”冬夜说,“虽然是个霍尔蒙克斯,却也扮成母亲抱着她度过了许多个夜晚。在那时候,柯瑞妮比我们多年以前的母亲更像是真正的母亲。”
“为什么是柯瑞妮?”塞萨尔问她。
她歪了下脑袋,“因为如今你的胸膛比柯瑞妮还要宽厚一些,哥哥,她把脸颊埋在里面,分不出究竟是柯瑞妮的怀抱,还是你的怀抱。你有发现你的个头更高了,躯体也比以前更壮硕了吗?再这么下去,再过些年,你就要变成库纳人的王室后裔了,每个王室后裔都至少有五米个头。”
“库纳人的贵胄和王室,是因为阿纳力克的神赐才变得那么高大?”
“这是主要的原因。”冬夜说,“那些受到神赐的野兽人也高大异常。纳乌佐格的种群本来只比你现在高一些,但纳乌佐格就像一座塔楼一样高。”
“真是难办.......”塞萨尔抚摸着菲尔丝的脑袋,“回头又得找戴安娜考虑怎么把我变得更像个人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把你这具身体的基石打碎,回到一团血雾的状态,然后重组成更小的年纪再次长大,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冬夜提议说,“根据长势,每隔几年或者十几年来一次就好。”
“你不会是想改口叫我弟弟吧?”
“没有,”她低下脸,在他额头和眼睛分别吻了下,“哥哥当然一直都是哥哥。抉择的日子就要到了,可以提前告诉我你的决定吗?我会拿着你的决定去图书馆里为你寻找书目。等到下一个夜晚,我会找到你可能会需要的所有方向。”
塞萨尔想起了戴安娜的理论。冬夜如今的方向是什么呢?也是稳定的生存环境吗?从每隔几十年就要换一次的身体,到一个稳定存在的家族,从转瞬即逝的学派领袖,到认一个看起来不会受到生命和衰老所限的人当兄长,围坐在他筑起的炉火旁取暖。剥去这些情绪化的描述后,余下的真实理论又是什么?
亚尔兰蒂就像一个有灵魂的无貌者,冬夜更是她切分出的更非人的一部分。
他摇摇头,“你看不出吗?”
“我只感觉你很平静。”冬夜说,“特兰提斯的暴乱刚发生的时候,你神经绷得最紧,越接近最后的抉择你反而越平静。现在,你已经平静得我什么都看不出了。”
冬夜所说确实不假,塞萨尔想,他翻了这么多的历史文献,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看法,而且他也决定回绝大神殿的支持,决定好面对大神殿的讨伐了。
因为,大神殿的支持必定意味着特兰提斯的风向转变。换言之,他营造至今的一切都会拱手让人,只为换取他本人在大神殿的高位神职,它之后的转变更是和他毫无关系。然而他从北方的战事脱身就是为了特兰提斯这座城市,事到最后,拿它换取一个高位神职又有何意义?
当然,塞萨尔知道大神殿出动的含义,见识过希加拉的神选发狂后,他更知道这次讨伐的规模前所未有。他亲眼见过吞没城市的洪水,见识过规模逐渐增长的法术灾害。
随着神代剧变的节点步步接近,曾经竭力维持俗世秩序的诸神殿,它们都会像它们曾经压制的法师学派一样陷入疯狂。随着神代断绝的节点进一步接近,它们甚至会比本源学会更加危险。
但是,塞萨尔还从未像现在一样,完全缔造过一整座城市的剧变。即使途中发生意外,提前搭起了危房,如今的特兰提斯,终究也是在他的指引下注定抵达的方向。
他不曾像现在这样完全掌握人们的命脉,手握各行各业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曾感受到所有人的意志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也不曾看到一双双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