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派给我的事情是最让我做噩梦的,加西亚将军。”
“给那座不幸的城邦传信和收尸?这也能做噩梦?”
“人们自相残杀的噩梦。”
“你可真是矛盾,年轻人。对背负血债毫不在意,却受不了人们为了活命自相残杀。”
“没什么,你把拖欠的薪水付清之后我就不做噩梦了。”塞希雅平静地说,“大部分噩梦都是我干了脏活累活却没拿到报酬的延伸。白天过的越过困难,晚上越容易做噩梦。”
加西亚点点头。“你可以不用委婉地找我要钱。”他说,“该给的,我当然会给。”
“等你一把火把两边争夺的货物都烧光了,我可不知道这钱要从哪来。”
“你知道吗,年轻人,真正危险的是为了争夺这批货物,两边都不顾伤亡往战场输血。”加西亚说,“这些贵族站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还有克利法斯找来的法术学派无偿提供支援。他们可以把一批又一批素质良莠不齐的农民赶过来送死。但是,要我为了这些货物和他们比谁更能填人命,我一定是酗酒过度脑子不清醒了。”
塞希雅只能摇头。“我知道,”她说,“因为你的理由和上次围城战完全一样。毁掉这批走私货物,帝国是不会伤筋动骨,奥利丹和多米尼却一定会萎靡一段时间。而且没有这支船队逼你选择森里斯河的峡谷作战,你才能按你的想法去打,靠一些更残忍也更有效的谋划,而不是闷着头往里头填人命。”
“毫无疑问,”加西亚点头,“一场致命的袭击,应该理所应当地出人意料,而非给予对方万全的准备。还有,你知道该怎么点火吗?”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点。”塞希雅咋舌说,“用古老的仇怨把希赛学派的法咒引过去就是了。我要是自己去点才是脑子不清醒了。”
“你知道吗,我刚才居然有点心动,想把我刚到年纪的女儿介绍给你。”加西亚说,“真可惜我的长子早就成了家,次子也在皇室旁支,最小的儿子甚至还在喝奶,不然这结亲将来极有可能传为佳话。一个传奇雇佣兵就算一生漂泊,也要找个倚靠才行。”
“我希望至少有一些时间,会是别人听我的话。”塞希雅答道,“而不是我都躺在床上了还要听别人的吩咐。以您目前的地位,派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来给我当学生我都不敢管教,更别说是年纪相仿了。有些话放在几年前还勉强可以一说,现在还是算了吧。你觉得是这个道理吗,加西亚将军?”
他也只能继续点头。“是这个道理。”他说,“此外,还因为你只想四处漂泊。”
“没什么,这就是谋生的法子,过的未必就比奥利丹这些打到头破血流的贵族差。现在,请你给我和我的人准备好薪水和补给,大人,别因为这把火给那些刚来的海盗抢了。”
“那么你就去让海妖继续退潮,准备好火油吧,我的人会去找奥韦拉学派的宫廷法师,讨论一下他们和希赛学派古老的仇怨。待会儿这把火烧起来,一定会比这些天的暴风雨还要壮观。”
塞希雅觉得当然是连绵不绝的暴风雨更壮观,但对知道这批货物分量的人来说,这火真要是烧起来,他们的灵魂里就会被某种狂乱的情绪占满,再也装不下其它任何东西了。那可都是从多米尼王室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血肉,走私到奥利丹这边之后,贵族联军的获利将无法估量。
多米尼夺回它们可以喘好大一口气,奥利丹走私成功也一定会全力反扑。无论落入哪一边手中,影响都举足轻重。
谁能想到曾经效忠多米尼王室的加西亚打算让两边的损失都最大化呢?反正损失不到他的人手。奥利丹进一步受损有利于他展开后续攻势,多米尼进一步受损,也损失不到他如今的利益关系。
......
塞萨尔觉得自己只需要护送食尸者深入地下,他就可以先回特兰提斯,再找时间外出去一趟要塞了。但信使忽然给他递来下了咒的纸卷,米拉瓦刚刚书写的字迹清晰可见,说他们在森里斯河遭遇了一些麻烦,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扔掉手头的尸体,拜托信使让血肉傀儡先顶上去,拿着信件端详起来。米拉瓦还在写,说他已经占据了飞渊船,但要让它运作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发现火油船不止是最初的一批,
还藏在许多地方,气味异常强烈。
与此同时,森里斯河正变得越来越浅,连为穿过森里斯河支流设计的走私船都已经搁浅在此,更别说是其它战船了。这片水域已经是一片黏稠的血沼泽,甚至可称为一片浅滩,只有一些小帆船可以顺利穿行。
然后不知为何,希赛学派的烈焰正在接近,变得越来越近,甚至裹挟着占据高地的贵族联军一起靠近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