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后代和子嗣

 “你这话听起来,是想让我们的族群变得不一样。”信使意有所指地说,“而且是经由你的手来改变它。”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塞萨尔反问它,“我和我妻子的目的一样,我们都想把还在观望的野兽人族群拉拢到自己身边,和我们一起面对将要来临的新纪元、新剧变。只是她想让你们当附庸,我却觉得你们有更好的路可走,仅此而已。”

 “你把话说的太好听了,先知。就算忘掉我们彼此之间的血债,就算如此,你们人类族群彼此之间都无法和平相处,还指望和野兽人?”

 “结盟或敌对只是结果,先决的条件则是我们可以站在同一片阳光下。法兰人,帝国人,萨苏莱人,哪一个族群相互之间的血债加起来都比你们多得多,为什么他们可以站在一起,你们却不行?你可知道,我们的加西亚将军曾经命令帝国一个城市里的居民自相残杀,死掉了一半民众?现在他还是统领着帝国的军队。”

 “因为我们的种群有实质性的区别。”

 “不,”塞萨尔否认,“法兰人看待萨苏莱人和看待野兽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实质性的区别不在种族的特征,在于文明和智慧。只需要像萨苏莱人那样迈出一小步,互通有无就不是难事。从游牧劫掠到稳定的农耕收获其实就是一个重要变迁。但是,这些畸形的血肉仍然传达着你们原始而古老的生死观。它们可以变得不一样,就像我们人类开垦田地种植小麦一样,变成单纯的食粮。”

 “改变它们的形态就能改变我们的实质吗?即使改变了,也不过是造出了一种假象。”

 塞萨尔伸手抚摸了下狗子的脑袋,梳过她金丝一样的长发。这家伙还是美的毫无瑕疵,让人觉得诡异又迷人。然后他习惯性抚摸她的脸颊,寻找那些微不可察的裂隙,只因为这举动让他感觉很舒适。当然说白了,就是在她虚假和真实的边缘来回试探,在她完美的面具上寻找瑕疵。

 他捏着狗子白瓷一样的脸颊,撕开一小片碎裂的豁口,然后又把它合拢。

 “假象很重要,很多时候,假象就是意义所在。”塞萨尔解释说,“你当然可以说这么做很虚伪,但是,首先要有虚伪的善意,那些并不友善的人才会因为虚伪去行善。倘若行的多了,也就和真正的善区别不大了,后人受到感染,文明的秩序也会因此得到巩固。”

 “你身边的无貌者确实是这世上最大的假象。”信使回说道,“而且,你还要求它为了你变得更虚假。”

 “我非常喜欢探索虚假的事物。”塞萨尔说,“为了让她不到处吃人,我会用我自己的血肉喂养饲育她。”

 “为何是违心的行善,不是表里如一的行善?”

 “那太难了。”塞萨尔说着望向种植园外那些年纪尚小的食尸者,“难到了我们身边的一代人已经无法再做到这种事。必须依靠后代和子嗣,依靠那些心灵和智慧还可以塑造的孩子,依靠一代代人潜移默化的改变,才能让后世之人变得不一样。看看这些孩子,它们已经像你一样挣脱了血脉中原始而古老的冲动,这就是为什么你带着它们,不是吗?”

 “只是一些没人管教的小东西。”信使说,“我的族群生下孩子就会扔到一个洞窟里,由专门的氏族成员看着长大,没有你们人类的父母子嗣之说。”

 “你没否认,那我说的就没错了。”塞萨尔点了点头,“这是个至关重要的时代,它会决定我们和你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因为这些孩子?”

 “是的,挣脱了古老的冲动之后,这些孩童就和所有心灵一片空白的孩童一样,变成了族群将来的希望。这个时候,无论它们做了什么坏事,什么好事,其实都是无意的,是受到了族群行为的感染。这些小东西表里一致,而且随心所欲,不自觉地体现和效仿着你们的一言一行,以及一举一动。倘若这些血肉植物总是遍布着你们同族扭曲的面孔,它们最后会变得怎样?”

 “我能想象那种疯狂的景象。”徐缓的呼吸,“但你有些太像先知了。我觉得不太舒服。”

 塞萨尔扬起眉毛,“你害怕我其实是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我?确实,你值得如此怀疑。那你不妨经由你自己的手,先把这些遍布着扭曲面孔的血肉植株变得不一样。”

 信使眺望着不远处的食尸者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问题所在。”

 “你可以学习,——库纳人的法术知识,血肉植物的根本原理,它们究竟是什么,又可以变得怎样。然后你可以把知识传下去,教给后来的一代代人。”

 “这很重要?”它反问道。

 “当然很重要,”塞萨尔说,“因为你的其它族民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它们还没有发现族群的孩童正在挣脱古老的冲动。阿纳力克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库纳人灭绝的太久,古老的仇恨也在失去效用。以往你们野兽人只需要放任饲养,给予后代基本的生存环境,它们就能循着血脉深处的渴望自行长大,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想说我们的族群还没产生指引后代的意识。”

 “我觉得有,但是不太对劲。”塞萨尔说。

 “你指什么?”

 “那位跟随血骨的老萨满。”塞萨尔指出。

 “老家伙确实活得不太好。”信使回忆着说,“以往我也承蒙了它一些照顾,见惯了它在族民面前充满威严的样子,但老家伙最近常常一个人蜷在洞窟里,看着就像条干枯的树枝。它的伴侣宣言要带着族民返回北边的森林之后,它就佝偻得越来越厉害了。恐怕等不到它老死掉,我就得接手它在做的事情了。”

 “我完全见过它的另一面,鞭笞,压迫,严厉的管教,那位老萨满就是这些法子的产物,由于害怕而言不由衷,由于长年忍受疼痛而胆怯不已,迫于血骨的威严而违心行事,就像是鞭子打出来的忠诚的奴隶。血骨并不是它真正认同的领袖,只是块压在它身上的石头,在充满恐惧和痛楚的生活中要求它装出威严的样子。实际上,它的灵魂一直都在痛苦当中挣扎,后来我伸手一拉,就把它从血骨这块巨石下面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