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五百三十一章 暴风雨之夜(第2页)

 “带我去有血腥味的地方。”塞萨尔说,随后抓紧背上的菲尔丝,跟着狗子抓紧战舰的船体,一点点攀附上去。

 有船员忽然从上方跌落,塞萨尔下意识伸手抓住,手臂微微一沉,就把尸体脸朝上翻了过来。看起来是个帝国人,金发红眼,和狗子的母体同一个民族。此人在暴风雨夜忽然遇袭,利刃直接割喉,脊椎神经断裂导致身体瘫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等到他确认了状况,他手一松,就把尸体继续丢了下去。他低头一看,两条刀锋魔鱼冲出激流,一条咬住尸体头颅,一条咬住尸体下身,转眼间就把尸体撕成了两半,鲜血弥漫开来,更多漆黑的鱼类群聚过来,撕咬血肉的声音在呼啸的暴风雨中几乎听不清。要不是食尸者的使者会来附近,塞萨尔可不想掺合这种未知的杀戮。

 是食尸者吗?

 塞萨尔很快跟着狗子爬上了战舰,他眺望着高大的桅杆和规模惊人的甲板,几乎要以为这儿是座城堡。卡萨尔帝国的战舰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大一些。

 狗子在前方无声无息地前进,追踪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沿途不见尸体也不见血,看起来都已经扔到船底喂了鱼,些许飞溅的血珠也给暴雨清洗得一干二净。当然,还是有卫兵冒着暴风雨经过,避开了第一次未知的杀戮,却没避开他们的第二次杀戮。狗子当然是看到人就杀,毕竟只要杀光了见过他们的人,他们就算是成功潜伏经过了。

 连绵不绝的暴风雨仍在持续,夜晚巡逻的士兵也并不算多,他们很快就跟着血腥味深入舰船。由于无法抛尸,沿途的尸体也越来越多了,近乎身首分离,只黏连着一层皮靠座在墙边,仿佛是看着风雨太大,就靠在角落里偷起了懒。

 暴雨照旧清洗着船上的血腥味,只有无貌者可以追寻到那丝微不可察的踪迹。很快,他们就走过了靠满士兵尸体的廊道,他感觉目标越来越近了。塞萨尔不清楚帝国舰船的结构,不过看样子夜袭者的目的不是货舱就是船长室,换言之,不是为了某个珍惜的货物,就是为了船长本人。

 或者两者皆有。

 走廊尽头是扇虚掩的门,狗子推门而入,塞萨尔紧跟而上,菲尔丝挂在他背后张望四周,显得神经兮兮。塞萨尔怀疑这地方会有施法者,吩咐狗子别显得太像无形刺客,于是她取下少半面具,拔出尸体怀里的剑,一手执剑一手握着长弯刀,这才深入黑暗的室内。看起来是个货舱。

 不出所料,货舱有多个守卫,夜袭者还是杀光了人,却没能精准地割喉断首,有人肚破肠流,有人四肢断裂,还有人被剑插在

船舱上,利刃直入眼窝。

 塞萨尔放轻脚步,深入堆满货舱的补给箱子,发现了一处内室,隐约可以听见细微的悉簌声响。此外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濒死的喘息,像是遭受了很久的折磨。

 货舱里还有拷问室?

 虽说黑得不见五指,塞萨尔还是能借着弥漫的血腥味洞悉周遭,那味道浓郁至极,浓郁到他甚至都不需要视觉。他看到有人就挂在货舱内室的墙上,两条腿朝上,两条胳膊捆在一起朝下。这人的衣服没扒干净,从服饰特征来看,此人不是奥利丹人,是多米尼的贵族。

 为何是多尼米的贵族,而且还是被帝国的舰船带着一路到了奥利丹?

 塞萨尔想到了从多米尼王国往奥利丹王国走私货物的传闻,想到了两国的历史渊源,想到了多米尼比奥利丹更糟糕的王室现状,还想到了双方派系复杂联姻甚多的贵族家族,不由得有了自己的判断。

 走私的支援物资来自怀有同等愿景的邻国贵族。

 看起来,这场贵族叛乱不止发生在奥利丹,只是奥利丹的贵族们头一个发起了明面上的战争而已。

 秘密拷问多米尼王国的贵族是为了什么?逼他交代敌方情报和往来信息,交代他和奥利丹贵族叛乱者的盟约?

 塞萨尔还在思索这昏厥的多米尼贵族有没有救,思索夜袭者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却听到内室更内侧的窄门打开了。木门吱呀作响,一只带着纤细长手套的手从中探出,猛然投出一把尖匕,忽视了一切阻碍,甚至穿过了狗子举起的长剑直指她胸口,——某种法术。

 若不是无形刺客的利刃断绝了法术,把有形无质的尖匕格开,它就得穿过狗子插在塞萨尔身上了。理由很简单,无貌者没有灵魂,而这法术会让尖匕穿过一切没有灵魂的死物,最终刺在一个拥有灵魂的血肉之躯身上。

 对方先把手伸出窄门才抛出尖匕,就是为了让人以为自己可以挡开它,要不然,它是可以穿过木门的。

 “氏族之争,”塞萨尔忽然开口,用的是库纳人古语,“要如何避免?”

 门内的人顿了顿,“只有前路,以及希望。”

 “你还真是食尸者的信使?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们有你们该做的,我们也有我们该做的。族长希望我表达态度,于是我来这里去除那些妨碍了你我路途的东西。”

 塞萨尔不禁皱眉,食尸者的主动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你已经做了什么,你又打算做什么?”

 “清除我目光所及的威胁,”食尸者有条不紊地说,“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虽然本来不是我族的威胁,不过,既然我们要参与这次作战,那么这里就是我族的威胁了。这也是生存的必要手段,当年因为血骨的手腕,我们都被它压制在阴影中,如今正是回到正途的机会。”

 这食尸者说话的口气就像是最高权力直属的刺客,却又缺失了最高权力的约束,换言之就是缺失了血骨,于是走向了一种自作主张的裁决行为。这种行为稍微一歪,就会歪到裁决同族生死的路上,对于法兰人来说不算奇怪,对于野兽人......

 有些野兽人是不是变得越来越不像它们的祖先了?

 “关于这里,”塞萨尔斟酌着开口,“你们都知道什么?”

 “环绕着船只的是一些古老的背叛者,”食尸者信使说,“换言之,就是当年投靠了伪神希加拉的几支野兽人族群。同为野兽人,我们知道它们蒙受希加拉的召唤而来,要与我方为敌。但是,我们也深知它们的渴望,一旦感到血脉本能的呼唤,将此地化作血海,就会埋下内乱的种子。或迟或早,他们彼此之间就会陷入杀戮。”

 “你这话说的像是个法兰人,还是玩弄政治权谋的那种。”塞萨尔说,“是食尸者特殊,还是你的氏族特殊,还是单纯你这个信使很特殊?”

 “野兽人之间的分歧并不罕见,每一支族群对真神的意志也都有自己的解读。也许只是你见过的族群太过原始蒙昧了。我们食尸者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