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鸢 作品

第 67 章 良心(第2页)

 陛下亦然。

 “娘,”二公主此时才问,“崔翰林的好消息,怎么没提前告诉纪恭人?”

 “那本是他应有的,并非我之功劳,何必言说。”刘皇后含笑教女。

 “不许想了。”她命,“先专心吃饭。”

 二公主用得越来越慢。

 刘皇后依旧耐心等着,并不催促一句。

 二公主终于用完了。

 围侍的女官、宫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娘,这鱼羹吃腻了。”二公主不大满意,“明天不吃了。”

 “那就叫御膳房换一样做。”刘皇后扫了一眼身旁。

 “是!”一女官连忙领命,“臣这便去吩咐。”

 女官需自称“臣”,不许称“奴”“妾”,是刘皇后协理六宫后新设之规。

 她上书言,女官既授朝廷品级,领宫内食禄,如何还如寻常女子一般,只自称为“奴”为“妾”?岂非对朝廷与宫内所赐官职不敬吗?也当如在朝官员一般,自称“臣”才妥当。

 皇帝批复曰:大善。

 此新规便迅速在宫内实行开来,至今已有三年整。

 宫内女官已人人习惯称“臣”。

 册封大典在即,整座上阳宫都比往日繁忙数倍。因中宫无主、且妃嫔人数过少,而略显空荡静寂的后宫,也重新焕发出华丽光彩。

 但一切热闹,都似与二公主不大相关。

 尚

 服局新送来十六身礼服,恭请刘皇后择选试穿。二公主就在同一间殿内。她手捧一卷书,安静无声坐着,只偶尔在翻页时,才看一眼母亲,说一句,“这身最好。()?()”

 刘皇后就点了女儿说的这一件,做受册宝之日的第一身礼服。

 其余十五件礼服,有些定了留下,有些还要回去修改。

 尚服局的人恭敬退出。

 刘皇后坐到了女儿身旁。

 待女儿看完一节,她才笑道:“坐在这快一个时辰了,起4#?#?4()?()”

 二公主合上了书。

 “娘——()?()”

 她不满道,“你知道我与宝庆性情不合,且她还要陪纪恭人呢。又想催我去选驸马,直说就是了。()?()”

 “不是催你选驸马。”刘皇后笑,“是要你看一看,天下还有这许多男子,或许就有合你心意的呢?”

 “来吧,来吧!”她起身,拽起女儿向内殿走,“好善华,你只当让着你娘,好不好?”

 二公主不情不愿跟在后面。

 按着她坐在桌边,刘皇后将厚厚一叠画册在她面前翻开。

 “有什么好看的。”二公主抱怨着,“不过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等有生三个眼睛的人,娘再给我看吧!”

 “你想要二郎神,可娘寻不,“你就疼一疼娘,看看这册子吧?啊?”

 二公主只好开始翻看。

 名册里,每个驸马备选的容貌都画得极为细致。有清秀端正的,有英武健俊的,也有眉眼含情带着媚意的,真如百花争妍。画像之下,详细写着每个人的出身、姓名、身量、爱好、长处等等详细信息。

 二公主并不看字,只当欣赏画工的画技,一页页翻下去。

 这些长相,有些她见过,有些是新的。可见一年过去,爹和娘又给她新选了许多人。

 只是……仍没有一个及得上崔珏。

 样貌远远不及。

 只怕才学、人品,更不及半分。

 但他已经有了全心爱重的夫人。

 思及端午那日所见,又想到早饭之前,母亲与纪恭人默契的对视,二公主终究将视线扫向了画下的文字。

 随便看看吧。

 刘皇后坐在一旁,温柔凝望自己的女儿。

 崔珏是好,善华喜欢,陛下喜欢,她也喜欢。可她不喜欢崔珏做她的女婿。

 她乐见崔珏迎娶旁人,更乐见他与纪明遥情深相许,断了善华的心。

 善华尊贵娇气,她的驸马,必得是能全心服侍她、无任何条件依从她、又真心情愿照顾她的人。

 崔珏此人,少亡父母,由兄嫂养大,很有几分孤僻。他虽能隐藏真实性情,在朝堂官场中如鱼得水,可若在家中面对亲近之人,他必会显露本性。且他绝非能为荣华利禄折损傲气之人,与善华必成一对怨偶。她更不愿见,善华为了一个男人委屈自己适应。

 与其那时再替善华做主休夫,不如趁早不要他做驸马,还能免去大周折损一个人

 才。()?()

 至于他现今成婚不过三月,便已对纪明遥情根深种,改了许多行事,那也只是他们两人间的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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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换一个人,未必能做到。()?()

 且除了他们两人,谁又能真切清楚,纪明遥做过什么、遇到过多少难处、又都是如何克服?()?()

 除去那些微浅的少年慕艾,她的善华,不需克服任何难处,只需活在她身边。

 ……

 午初一刻。

 月华门外,纪明遥艰难撑住端庄姿态上车。

 今天上午,宝庆陪她一会,就各处去逛一会再回来,反而比昨日轻松。

 但她正准备上车,陪明遥妹妹走一段路时,又看见妹夫正赶过来。

 行啊!今天直接到宫门口来接了。

 笑对明遥妹妹说了一声,宝庆快马回家。

 崔珏上车,仍先查看夫人的身体。

 “我很好,就是饿了,幸好早叫厨上给我炖了野鸡——”纪明遥忙问他,“你怎么直接到这来了?是有什么事?我还要每日入宫二十天呢,你日日来接,衙门的差事怎么办?”

 “一是,仍放心不下夫人。”崔珏想笑,又压住唇角,“二是,也有一件事,想尽早与夫人说。”

 “什么好事?”纪明遥转身,趴在他胸口问。

 “夫人知道,今岁陛下加开恩科,其余各省考官皆定,早已出发,只余顺天府考官未定。”崔珏声线平稳,“今日早朝,陛下亲口点了我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

 “真的!”纪明遥立刻坐直了,“未满二十的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在本朝是不是还是第一位?”

 “应是第一人。”崔珏语气仍然平静。

 “太厉害了吧!!!”纪明遥重新抱住他夸,“二爷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一笔的!就不知会不会带上我了!”

 “怎就至于史书留名了。”崔珏终究没忍住笑。

 他笑得胸膛震动,却柔声对纪明遥说:“不如,我去询问今日记录陛下言行的同僚,看他们有没有写下夫人一笔?”-

 理国公府。

 今日还不到纪明达容易有孕的日子。

 上午一个时辰的课程完毕,温从阳说声有事,便直接出了门,并未详细告知纪明达他去往何处。

 纪明达也不问。

 午饭不必去侍奉长辈们。她独自坐在桌边。身旁安静清凉,她心里却迟迟静不下。

 崔御史这便升了正三品。

 可在梦中,似乎直到她要与崔珏和离,崔御史才终于升了工部侍郎,位列三品。

 也或许是她记错了。

 但官场情势本就变化莫测,与梦中有些不同,应也不必惊奇。

 可惜,两府近交中,除去张舅公家,竟无一家正任文臣要职。父亲的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品级虽高,却不入陛下日常与重臣议政的小朝会。舅舅更是只虚领一个从二品都督佥事。张舅公辈分又高,她无从开口询问朝堂之事,竟不能得知崔御史升任的内情。

 这也罢了。

 可二妹妹——纪明遥——

 她是为什么得了新后青眼,直接从六品安人超拔为四品恭人?!

 她立下什么功劳、又有何等的本事,值得皇后如此!!!难道只因她与宝庆郡主交好吗!

 纪明达丢下了乌木银筷。

 满桌菜肴,尚还未动一口。

 她不理众人,直接回房。可看见床帐枕褥,她又更加头晕。

 这两夜,她什么都没有梦见。没梦见过孟恭人的妹妹,更没梦见过崔珏、二妹妹和温从阳。

 从前上天神仙不应她的心意及时托梦,她虽也心急,却并未这般不安焦躁过。可这次,她竟隐约有感觉,孟恭人的妹妹是个极要紧之人,或许便与崔珏欠了她什么有关!

 到底是什么!!

 正当她在卧房内焦急踱步,心内茫然时,王嬷嬷小心敲门,进来回话了。

 “奶奶,打听着了。”她忙扶纪明达坐下,“孟恭人——孟淑人的三妹妹是在两个月前抵京了,是她亲三哥三嫂一起送来的,现兄妹几个都住在崔宅。她定的是礼部陈员外郎的三弟,婚期正在今年九月二十五。那陈家对她殷勤得很,陈三爷每个休沐都去崔宅见人。”

 这些与纪明达的猜测全部相合,却并没有更多用处。

 她仍不知孟三姑娘与崔珏有何干系。

 难道是孟三姑娘觊觎崔珏,在她梦里,这两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吗!!

 这个猜测让纪明达格外恶心!

 可观七夕那日孟三姑娘与她未婚夫的情状,又不似如此。

 那便是崔珏对她无情,惦念上了嫂子家的妹妹??

 还是崔珏因心中早有这个孟三姑娘,所以才对她毫无情意、冷漠以待?!

 忍住反胃,纪明达问乳母:“还有别的话吗?”

 “还有、还有一件——”王嬷嬷不大敢说。

 奶奶面上已经没了血色。

 “嬷嬷,你说就是!”纪明达下命。

 “哎……是!”王嬷嬷低了头,只得开口,“今日朝会,陛下亲口点了——点了二姑爷,做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

 纪明达愣了半晌。

 “是……吗?”

 她声音极轻。

 这又是她梦中从未有过之事。

 她忽觉心悸。

 分明在她梦里,崔珏仕途不算顺,翰林中人应任的秋闱、春闱考官,他似乎一次都没得过。

 为什么与二妹妹定亲后,他便先升了六品侍讲,又入仕不到两年,便被授与了顺天府乡试主考官的重任呢。

 她眼前有些晕。

 ……

 张老夫人院落,理敬堂。

 看望妹妹回来,理国伯赶着来给母亲问安。

 他心里憋着些火,被大太阳一晒,更加气闷,在母亲面前,却忍住没露出:“我看安国府处处都预备妥了。等再过四天,那三丫头嫁出去,妹妹也就能清闲了。”

 “出嫁了还有回门,”张老夫人却叹,“回门的大礼,不也得她做太太的亲自操持?”

 “可怜她嫁去安国府,这二

 十年来()?(),

 哪有过一天顺心日子!”她说着掉泪←()←[(.)]?←*?*?←()?(),

 “这三丫头原是姚氏那贱人的孩子()?(),

 那贱人差点闹得她在安国府站不住脚()?(),

 不知吃了多少暗亏,她也不肯尽数告诉我们。到头来,还得是她吃苦受累发嫁这丫头!难不成,她是上辈子欠了那贱人的吗!”

 理国伯本能忍住火,被母亲这一说,也不由开了闸,气道:“我何曾不这么说!”

 “当年就该把这丫头一起丢了喂狗,还叫她烦了妹妹这些年!”他大骂,“安国公还敢因死了个贱货就对妹妹歪声丧气,横挑鼻子竖挑眼睛!”

 张老夫人也连声哭说女儿命苦。

 母子俩对着生气难过一会,是张老夫人先收了泪。

 她劝儿子:“好歹这些年也过来了。再过几年,明远长成娶亲,也有人能真帮上她的忙了。”

 他们在这骂天骂地的……哎!到底也不能真把安国府怎么样。

 “幸好当年买着了一个沈氏,”张老夫人不由庆幸,“天仙国色、识文断字,还出身清白,没有一点风尘气,进府就勾走了你妹夫一半的心,让那贱人自己就妒忌得着了道儿。”

 “除去了这个妖精,最大的坎儿已经过去了。”她感叹笑道。

 姚氏推杀沈氏,自己也没了命。女婿虽还有别的姬妾,却都不如这两个,一个进了他的心,一个迷了他的眼。

 三千两银子办成这件大事,也真划算得很。

 理国伯却又拧起眉心。

 “太太左性,不愿意明达再回去帮忙,这也罢了。”他背着手踱步,“家里事情不少,她心里嘴上抱怨,我只当没听见!”

 “可二丫头竟一次都不回去!”他早已不满,“她在崔家又没甚事,倒只会躲着清闲?”

 “她毕竟嫁了人了,哪还像没成婚一样方便?”张老夫人先劝他,“她嫂子又有了身孕,家里自然要人帮衬的。”

 她又想起:“到底她早早就把明远接去上学了。这也算是尽心。”

 “呵!”理国伯冷笑一声。

 坐在母亲身边,他压低声音细说道:“母亲还不知道!我今日听妹妹说,明远住去崔家本是带了两个小厮,不过一个月,竟全被她退了回去,不许安国府的人跟在崔家。近两个月,明远回安国府,带的全是崔家的人,不知给妹妹添了多少烦心!”

 “竟有这等事?”张老夫人皱眉。

 “不是我紧着问,妹妹还不肯说!”理国伯重重一叹,“本以为二丫头乖巧、懂事,也记着妹妹的恩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算不错,谁知竟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五月生日,她是不是就没来?”张老夫人忙问。

 “她人没,“我还以为她是仍要和从阳避嫌才不到场,原来是早有了异心。”

 “还亏妹妹给她费事换了崔家去嫁,竟一点不记恩情!”他声音也阴沉,“这十来年,没有妹妹日常照管着,她一个贱妾出的庶孽,哪里来的顺心日子和这么好的婚事!”

 “话也不必现在就说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