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往后翻,顿时觉着手里的本子千斤重:“有没有我们不能得罪的人?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大家。”
常光荣发小:“您都不能得罪的人得是最上边几位。人家家中小辈不稀罕这点东西。即便缺钱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倒腾。话又说回来,我这个小生意人也接触不到那些人。”
叶烦点头:“过几天南下拿冬天的货。”
常光荣愣了一下:“你这——”
“这些东西我润色过后到那边找个电脑打印出来。”叶烦道。
常光荣愣了一瞬,竖起大拇指。
常光荣发小记录太详,有些情况只有在场的当事人才知道,事发后涉事人一查就能查到他。闻言他放心了,叶烦肯定会挑挑拣拣,再搞一些莫须有的混淆视线。
叶烦南下前去一趟叶家,跟她爸在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陈小慧好奇谈什么,叶烦说:“耿致晔给你找个对象,改天抽空见见?”
陈小慧噎了一下:“不说就不说,胡乱攀扯什么啊。”起身上楼回屋。
天天说着顺其自然的叶父不禁
问:“真帮她找了?”
叶烦:“有那么一位,但是不行。”
陶春兰在一旁收拾茶具,闻言立刻坐到叶烦身边,问男方什么情况。
叶烦无奈:“我说了你别骂耿致晔。”
陶春兰让她先说。
叶烦先说男方母亲泼辣,前一个儿媳妇可能是被骂走的,然后说男方不孕,本科学历,技术工种,耿致晔和他打过交道,各方面都及格。
叶父:“那你为什么认为不合适?”
“我担心他心理扭曲。”叶烦道,“您想想身为男人没有生育功能,在世俗观念里就像太监。除非他天生乐观生性豁达。否则很难不在意这点。”
陶春兰看叶父:“你怎么想的?”
“我——又不是我,你这话问的。”叶父不由得急赤白脸。
陶春兰见状就对叶烦说:“你爸这么大年龄了还在意,他肯定也在意。”
“所以我认为不行。”叶烦道,“暂时就这么一位。对了,爸,科学家晚婚,让我哥帮小慧找啊。”
叶父:“你哥见过的科学家还没你婆家二哥认识的多呢。”
“他不行。”叶烦摇头,“他不爱管这种事,他和我二嫂也不擅长。”
叶父对老伴说:“别为难老实人。烦烦,先忙你的事。”
叶烦回到家把常光荣发小给的名单整理出来,主要是那两位女同志的近亲和捅上去一定会被查的一些人。
叶烦跟她爸没聊名单上这些人,问她爸哪个部门领导刚正不阿,部队会对哪种情况从严处置,现阶段部队主抓什么工作。
聊完叶烦心里有个大概,挑出重点输入电脑上又转到软盘上带去南方。叶烦在港城打印出来寄出去。
此行常光荣也在,帮叶烦打掩护。
上面查案不可能今天收到举报明儿就有结果,他们会明察暗访夯实证据。常光荣算着时间,十一月中旬他叫发小打听那两家的情况。
发小告诉常光荣啥事没有,早几天还倒腾一批货。第二天常光荣就找叶烦,问是不是遇到了官官相护。
叶烦寄出去十几份,还是不同部门,如果这也能按下去,那国家要完。叶烦叫他耐心等着。
十一月末,半夜,常光荣睡梦中听到电话声,本能爬起来,抓到话筒以为做梦,发小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带着三分紧张四分兴奋和三分不安,“刚才一群人把人带走了!”
常光荣陡然清醒:“谁把谁带走了?”
发小在电话里不敢说太细,担心有人偷听,只说被带走的两位的名字。
常光荣不认识这俩人,疑惑片刻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当着我的面带走的。”发小心有余悸,“他们在迪厅潇洒,我被朋友拉过去,看时间太晚准备回家,到门口碰到那些人,我感觉他们气质特别,好奇是不是有人打架,跟过去一看,我的乖乖,就问一句你是不是谁谁谁,是就跟我们走。都没容他说第二句就被拷走!直接上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银手镯!哪个部门的干活这么利索!”
常光荣:“你别管,赶紧回家!半夜了还在外面闲逛,也不怕小流氓为了两块钱捅你一刀!”
“我——我在家呢。”发小当时惊呆了,回过神就被朋友拽出来各回各家。
常光荣:“那你慢慢回味,我——”
“你说他们会不会查到——”
常光荣打断:“不会!别到处打电话,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挂断电话就打给他爸。
常父看看时间,听到儿子的声音,下意识问:“你小子终于被抓了?”
常光荣的呼吸停顿一下,万分无奈:“爸,盼我点好行吗?”
“不是被抓,天又没塌,半夜不睡觉,找老子干嘛?”常父骂完就准备挂电话,不知道老人家睡眠质量不好,醒来就睡不着了吗。
常光荣:“我朋友在迪厅看到两个人被带走,听说特迅速,我感觉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极有可能空出几个位子,你赶紧找人打听打听把你的人安排上去。”
常父坐起清楚!”
说清楚肯定不行。常光荣把人名告诉他,“这俩人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只是以前听人提过一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官倒’被查,你想知道就自己查。”说完挂上电话。
常父看着话筒嘀咕:“我也不认识啊。”
常光荣的母亲被吵醒:“谁
呀?”
常父把儿子刚刚说的两个人名告诉妻子:“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这两个姓,好像有点印象。要不找谁问问?”
常父打给老朋友。
常光荣打给叶烦,耿致晔接的。耿致晔挂上电话,犹豫片刻,打给程振华,问他认不认识那两人。
程振华睡得正香被吵醒,回他一句:“什么阿猫阿狗?梦游呢!”挂上电话倒床上准备继续找周公,程振华猛然坐起来,刚才电话那边的人是耿致晔,他半夜不睡觉,明儿怎么工作啊。
耿致晔在电话里说“不认识就没事”。难道那俩人出事,耿致晔担心连累他。程振华确实不认识,但是两人的姓不陌生。程振华叫醒妻子,他妻子也不认识就问是不是那谁家小辈,谁谁可能认识。
程振华给那谁谁谁打电话,对方接了电话就问:“你也知道了?”
“你——也知道?”程振华懵了一下,“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了,被吵醒了。”对方很兴奋,暂时睡不着,就问程振华听谁说的。
程振华问他谁说的,怎么传那么快。
那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快。当着几十人的面被带走,我感觉这会儿半个四九城的人都醒了。”
程振华眉头微皱:“哪个部门办案这么张扬?”
“不是张扬。听说他们特硬气,有人想拦,办案人员问,你是不是也想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什么时候调查需要上手铐啊。我估计证据确凿,又有尚方宝剑,不担心那两位被捞出来。”
程振华:“会不会牵扯到你?”
“不会!那些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我早料到他们会出事,没想到是这个节骨眼上。”
程振华下意识问:“什么节骨眼上?”
“严打啊。年初才提出严打‘官倒’,今年还没过完他们就顶风作案,这不是故意跟上面对着干?就算犯事的人是负责此事领导的亲儿子,领导也会把儿子送进去长点教训。”
程振华大概明白事情起末:“那俩是不是有亲戚在机关单位?”
“有啊。好像有个亲戚在你们单位。我跟他们不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等等,告诉你这事的人是不是担心牵连到你?”
程振华“嗯”一声。对方笑了:“你朋友不错。”紧接着又说,“我朋友也不错。第一句话就问我认不认识。我说不熟,他才说那俩出事了。”
程振华道:“不会牵连到你?”
“不会!咱们等着看戏吧。”
三更半夜,程振华的脑子有点迟钝:“还没完?”
“当然!你不是还没醒吧?他俩犯事长辈不可能不知道。只怕长辈不但知道,还认为打天下的时候他们出力了,江山有他们一份,小辈弄点自家东西不是什么大事,还想把人捞出越兴奋,“不跟你聊,我得给我爹打个电话,让他盯紧,一旦人被带走,就把空出的位子占了。”
程振华犹豫再三给他父亲去个电话。程振华的父亲退休了,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还在。程父问他的人有没有犯事,屁股不干净赶紧趁着还没闹大擦干净。
老一辈人生活节俭,为了新政权九死一生,不舍得糟蹋,手上自然干净。程父的人叫小辈自查。自家事安排好,他就叫自己人盯紧,一旦人被带走就别让他出来。
越往上位子越少,平时想抢都没机会,现在机会送上门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这一晚普通市民一夜好眠,中层往上很多人后半夜没睡。
叶烦把计划全部告诉耿致晔,办案人员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叶烦身上,而且也没法查。邮件来自港城,港城现在还在外国人手里,外国人可不会老老实实配合。所以耿致晔挂上电话继续睡觉。
翌日清晨,叶烦醒来,耿致晔才告诉她有关部门动了。
叶烦:“你战友肯定会问是不是你老丈人干的。”
“我老丈人就是一个退休老人。”
叶烦道:“再问呢?”
“不知道!想知道自己打听去。”耿致晔道。
叶烦满意,拍拍他的脸:“孺子可教!”
耿致晔拽住她的手:“别闹!”又忍不住抱住她,“夫人辛苦了。”
叶烦:“知道就好好珍惜我!”
“珍惜!”耿致晔拉着她起来:“这事搞不好能跟前年年底有一比。”
叶烦摇头:“当家人愿意舍卒保车,不管小
辈死活,这事可能就昨夜一起。”
“不可能!”耿致晔很笃定,“没有家长的纵容小辈没那么大胆。既然敢由着小辈胡闹,说明他不怎么聪明。能上去不过是幸运。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
耿致晔说对了。
常光荣担心精明的人盯上他和叶烦,到阳历年都没来找叶烦,但他一直留意案件进展。他发小第一次干这种事紧张,也经常找人打听。
大概统战部和后勤对于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人而言是肥差,有关部门了解情况时找到惦记那两位女同志的堂叔和表舅位子的人,人家积极配合办案人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年底几个肥差都换了人。
北方小年那天,常光荣和两个发小来叶烦家。大宝叫上哥哥妹妹去公司,于文桃在耿致勤家照顾她,家里只有叶烦一个人,常光荣发小大胆直言:“第一次干这事真吓人!”
常光荣:“胆小鬼!你干嘛了?”
发小愣了一下:“——我好像也没干嘛?”
叶烦笑道:“我也没干嘛。我不过是尽了一份公民应尽的义务。”
发小点点头,又说:“说实话,我真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叶烦摇头:“知道为什么我没想过实名举报?”
常光荣:“别说你不敢。”
叶烦:“没必要。上面正愁没机会杀鸡儆猴,他们自己跳出来,有关部门不用得罪人就能把事办的漂漂亮亮,对上有交代,还有机会高升,就算办案人是个贪官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常光荣发小不禁说:“是呀。贪官上去也要政绩。”
叶烦笑了笑,说:“也是巧了。同样的事两年后闹出不定就被压下去。”
常光荣点头:“时机很重要。就说五年前,谁能想到多处几个对象有可能犯流氓罪,流氓罪有可能吃花生米。”
常光荣的两个发小虽然没干过,但圈子里有几人因为流氓罪折进去,闻言也有点感同身受。
帮叶烦查人的发小说:“其实也是自身不正。”
叶烦点点头,问常光荣另一个发小:“在服装学院听了半年够用吗?”
发小摇头:“还差点。我打算再学一学期。对了,我认识一个大二学生,说他可以试试。”
常光荣:“还在首都?”
“回老家了。说初八回来。”
常光荣看叶烦,找个时间见见?
叶烦:“先让他设计一套,我们出面料费,版权归公司。费用方面不会叫她吃亏。她有天赋又努力,我们可以保证她拿到毕业证那年就能拿到房产证。”
说到房子,常光荣今年分红不少,估计叶烦有几十万,问叶烦要不要看看房子。
叶烦问:“周围还有大房子?”
常光荣点头:“一直有。但是要价太高,以前要三四万,现在要七八万,如果家具摆件留下来可能要十万。”
常光荣发小惊呼:“抢钱呢?”
叶烦:“值!我家这个房子不包括摆件,现在也要两万。何况是三进四合院。”
两个发小互看一眼,他俩居然不嫌贵,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常光荣从叶烦家出他改天去大学城西北或东北看看能不能买一块地。
俩发小惊得差点失态,再次好奇他今年分到多少钱。
常光荣不会说实话,因为他这边说了,发小能推算出叶烦分了多少。他不怕发小知道,叶烦显然更希望闷头发大财。
叶烦赚了钱对员工也很大方。最初跟她干的几人一人包五千红包。师弟每人三千五。去年加入的每人两千,今年加入的每人一千。
叶烦也给韩大伟的老婆一百元过节费。
腊月二十六傍晚,韩大伟老婆拿着钱回家就夸叶烦大方,她一个兼职保姆居然能拿到一百块钱奖金。
韩大伟本明叶烦今年赚很多。
叶烦能赚很多说明她真聪明,那么听她的应该没错。所以第二天他就把谈好的房子拿下。韩大伟街坊四邻都认为他疯了,八千元巨款买破破烂烂六间房——正房两间,三间厢房和大门过道旁一间。
街坊们忍不住聊这事,没过多久就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再然后就传到跟叶烦做生意的那些人耳朵里。
年后一个个走亲串友的同时都在打听哪里有四合院。
正月没过完,听叶烦提过四合院的人都弄一套。叶烦的新员工没那么多
钱,跑去离叶烦家三公里靠近乡下的地方弄几间。
头脑发热买下来,到公司清醒过来又很担心,叶烦发工资的时候几个女同志就问:“师姐,我的房子是不是买亏了?”
叶烦:“不会。常光荣最近天天去那边找地方,有可能就在你现在的房子附近办厂。”
此言一出,员工踏实了。
叶烦见大家在首都都有房,打算在首都扎根,不会轻易出国,她心里也踏实。踏实没多久,校领导找到叶烦,想入股她的公司,同她合作开发个人电脑。
以前叶烦一穷二白,愿意分出去五成。现在她有钱有人手上还有代理业务,叶烦就说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然后问学校打算占几成。
学校也知道这个时候五成不现实,就说四成。叶烦实话告诉校领导她让出去四成手里只剩一成。
校领导一直认为叶烦口中的合伙人是她瞎扯的,没想到真有这么一个人。校领导问对方是做什么的。
叶烦没提常光荣的名字,而是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又说自己的合伙人是常家小儿子。
校领导可惹不起手里有枪的,又不想放弃这棵摇钱树,就问叶烦多少合适。叶烦其实也眼馋学校资源,说她跟常光荣商量商量。
俩人匀出一点,不到百分之十五。校领导嫌少,又没有决策权,干脆放弃,不如自己开发,毕竟他们最不缺人才。
然而学校不如叶烦大方,用外人的话说,叶烦不拿钱当钱。所以不少应届生一边听学校的实习,一边偷偷联系师兄师姐,通过他们联系叶烦。有人坚信国外更好,就选择出国深造,然后留在本校的只剩小猫三两只。
学校起初不知道人才去哪儿,后来听说进了叶烦公司,校领导过去一看,差点跟叶烦撕破脸。不过没敢撕破,因为惹不起。
话又说回来,烟花三月,小设计师给常光荣一套运动服,常光荣送到叶烦家。周六傍晚,叶烦把几个小辈和楚光明叫到身边,让他们提意见。
二宝拿起来看一下,嫌弃地直摇头:“太宽松,能塞下两个我。妈,常叔叔的布料不用钱买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