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家里有冰箱放冰箱里。明儿拉六箱,卖完再拉。去我家集合,我教你们算账。”
然后叶烦拉着箱子先走。
还没到胡同口,几个下班回来的人在树下聊天,看到车上的牌子就叫住叶烦,付了钱才几人才认出叶烦,不禁问:“怎么还卖冰棒?”
叶烦:“车上的箱子一半是乡下亲戚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不然就得我婆婆出钱接济。”
叶烦一家搬来整整一年,爱打听的大爷大妈们终于弄清楚于文桃是家里穷才愿意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耿父。
几个买冰棒的街坊都知道这事,道:“你也不容易。”
其中一个街坊突然想到车是她和张家合买的:“卖的钱是不是要分小明一半?”没等叶烦开口,他就说,“你赚了钱跟小明分开吧。”
叶烦一听这里头有事,拿个雪糕给他。
对方不好意思,摆摆手后退一
步:“小明人挺好,比我小一届,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他弟不行,听说他的对象不止要三转一响,还要金戒指。你心好不在乎跟小明平分,可你分他再多也是被张小军糟蹋。”()?()
几个街坊经常能碰到张大爷张大妈,叶烦不好顺着他的话骂张小军,担心他们说漏嘴,张家老两口因此生气:“可是小明觉着他是当大哥——”忽然有个主意,“我有个办法。不过还请您告诉我,你跟张小军一个单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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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一个车间。”()?()
叶烦又问:“张小军是不是特要面子?”()?()
几个街坊不约而同地点头。
叶烦:“大家其实很同情张小明?”
几人叹气:“同情有啥用,又不是没跟张小明说过,他那个榆木脑袋,没救了。”
“有的。”叶烦低声说,“你们中午出来吗?”
几人摇头:“太热了,不想出来。”
叶烦:“明儿中午我叫张小明去你们厂门口卖冰棒。你们吃过饭过去看一下,小明要是到了,请大家通知厂里人买冰棒,然后说他是张小军的哥。”
几人心说,张小军还不得气疯。想到这里几人隐隐明白叶烦要干嘛,但是觉着没用
翌日上午,叶烦出发前,张小明说等叶烦拉冰棒回来他去卖,下午换叶烦走街串巷。叶烦给他出个主意,十一点半到厂门口卖,不需要吆喝也不需要四处走动。
张小明一听是他父亲的单位很不好意思。叶烦就说“堂堂正正赚钱不寒碜”。大学生都不嫌丢人,他张小明算个什么。这么一想,张小明就去了。
几百个工人买走张小明一箱半冰棒雪糕,张小明很高兴,笑容还在脸上,张小军怒气冲冲过去质问:“谁让你在这里卖的?”
张小明的笑容凝固,他为人实诚也不如张小军脑子活泛,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张小军见他不吭声越发来气,朝车上踹一脚。
张小明很爱惜这辆车,气得推开弟弟:“这车不是咱家的!”
张小军顿时冷静下来—
—惹不起耿致晔,“以后不许在这里卖冰棒。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张小明脸色煞白,躲到隐秘处的几个街坊觉着这次闹大了,到跟前看到张小明快哭了,就想说小军不是故意的。突然想到叶烦昨天的话,立刻说:“小军这是要干嘛?你不偷不抢丢谁的脸?”
另一个附和道:“不是你起早贪黑,他有钱给他对象买金戒指?太不懂事!”
张小明顾不上哭:“金戒指?”
几人真不知道他不知道,见状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试探着问:“你不知道?小军说他有钱买金戒指,他车间的人几乎都知道。你家什么情况我们又不是不了解,还不是你赚的钱啊。”
老实人此刻气得脸通红。
几人心说可算有点脾气像个人样儿。
张小明的校友趁机说:“不是我说小军,你小妹没对象,大妹因为你家的情况她婆家一直拖着不愿意娶,你小弟明年上高中,哪哪儿都要花钱,哪能买金戒指。还有你,跟我一样大,我家老大都
快上中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_[(.)]????╬?╬?()?()”
张小明第一次觉着他弟不懂事,还不如几个街坊明事理,“是他想买还是他对象要买?()?()”
张小明的校友顿时怒其不争,没好气道:“还替你弟找补!他不吹牛逼谁知道你赚多少钱?()?()”
另一个街坊说:“不要总觉着你弟被女方带坏。你要找个对象,管你要三转一响,还要金戒指,你娶吗?()?()”
张小明校友觉着以他一根筋的德行可能会娶:“就算你娶,你舍得花你弟的钱?你去捡破烂都不好叫你弟出钱!”
张小明点头:“小军还小——”
“二十七岁的孩子?”校友想骂人,又不好当着他的面骂,只能翻个白眼表达不满,“耿大宝几岁?去年那么冷的天他都敢在公园写春联。人家孩子是将军的外孙,怎么不嫌丢脸?”
张小明想到大宝昨儿弄一箱冰棒在少年宫卖,少年宫肯定也有大宝一起学才艺的同学,“小军变了。”
校友道:“你惯的!”不想废话,一手拽一个,回车间休息。
张小明在厂门外沉默许久,太阳转动照到他,他热得受不了才意识到开车回去。
叶烦见他神色不对假装没看出来,接过车一边吆喝一边往少年宫方向移动。到了那边,叶烦看到儿子满脸笑意,就问:“生意不错啊?”
“妈妈中午没来,大家的钱没用就来找我买冰棒,我觉着下午四点就能卖完。”
叶烦:“那妈妈走了?”
大宝挥挥手:“开车小心点啊。”
叶烦无语,也不知道谁是妈。
随后叶烦一点点往她妈家方向移动,到路口看到靓靓就喊:“靓靓,过来。”
小丫头还不知道羞耻,看到姑姑只知道高兴,因为这个姑姑很喜欢给她买好吃的。叶烦给她一个奶味雪糕,“叫奶奶吃一口啊。”她乖乖点头,然后高兴地朝奶奶跑去。
陈小慧过来就问:“卖几天了?”
叶烦:“之前一天两箱,今儿一天六箱,也有可能七箱。”
“一天多少钱?”
叶烦伸出手指头:“一箱净利润这么多。”
冰棒便宜好卖,一箱也卖不了四十块钱,陈小慧猜:“四块?不多啊。”
叶烦无语,一天等于人家干一个月的还不多呢。她可真是眼大肚小,“我还没毕业,两个月赚够我家一年用的还不多?”
陈小慧忘了可以卖一个暑假:“你之前说——”
“你把申城搞定再跟我谈这事。”叶烦看邻居大妈过来,让陈小慧一边凉快去,别耽误她做生意。
邻居大妈被叶烦嫌弃的样子逗笑了,“小慧说啥了?”
陈小慧不敢提陈家,“让她带我一起赚钱,她不愿意,嫌我嘴笨。”
邻居大妈心说,你是没烦烦嘴甜,“你帮你妈照顾靓靓吧。烦烦,给我拿个靓靓手里那样的。闻着挺香的。”
叶烦给她拿一个:“我看人家做的,放的是奶,您放心吃。”
大妈就是见她敢给靓靓吃才敢过
来买。
叶烦给陈小慧一个三分钱冰棒。陈小慧不敢信:“你真舍得!”
“有的吃就不错了。”叶烦摆手?()???_?_??()?(),
“照
顾靓靓去。”
陈小慧很是无语()?(),
到陶春兰跟前就抱怨:“她都不舍得给我一个五分钱的。”
陶春兰:“那你和靓靓换换?”
陈小慧没脸()?(),
索性闭嘴。
叶烦在路口待一会()?(),
对她妈说:“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累就歇两天。”陶春兰道。
叶烦:“中午是张小明,我才接过这车。”
陶春兰放心下:“跟人合伙也挺好。”
坐在陶春兰身边的邻居说:“不辛苦,就当出来玩玩。”
陈小慧一想赚钱这么简单就忍不住祈祷,陈宽仁快来闹吧,届时报警把他送进去,以后就清净了。
话说回来,因为中午多卖一箱半,叶烦上午拉的六箱冰棒不够卖,她又去冰棒厂拉两箱,一箱放公园,一箱走街串巷。
六点半,几波人到家,叶烦才知道于宏伟兄弟几个也卖八箱。因为叶烦叫张小明去工厂门口的时候于宏伟听见了,年轻人不怕事也跑去别的工厂门口。他拉走的四箱在两个工厂门口卖掉两箱半,又去别的少年宫门口卖掉一箱半,就在叶烦从冰棒厂离开没多久,他就到冰棒厂弄两箱。
卖了十天,又因为天气闷热,大人小孩都有点受不了,半夜下一场大雨,第二天早上淅沥沥的没法出去正好休息。
张小明这段时间没往家里交钱,说叶烦还没算账。其实分了,钱在叶烦家放着。
早饭后到叶家把他那份钱揣兜里,张小明就去父母房中告状。
张小明先说前些天去他爸单位门口卖冰棒,后来车被小军踹了,第二天没去,几个街坊还问怎么不去。再去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小军不高兴。
张大妈就说,他还小,不懂事。
张小明不好意思扯出大宝作对比,说张小军要给对象买金戒指,然后问他爸这事怎么看。
最近几天张小明不搭理张小军,张大爷看出来了,正想问问出什么事,没想到不止一件事。
张大爷这人古板,认为次子不应该越过长子娶媳妇,养老指望长子,房子家业都应该留给长子,给次子和小儿子娶了媳妇就不欠孩子什么。
偏偏张家实际情况颠倒过来,次子什么事都在长子前面,这就导致张大爷一直觉着对不起儿子。
次子有个铁饭碗,长子起早贪黑,这一对比张大爷愈发受不了。
张大爷道:“车钱赚回来以后赚多少都是你的。大军每月往家里交十五块钱,你也一样。”
张小明下意识说:“我赚的多——”
“你的钱留着你娶媳妇。”张小明比他弟矮半头,还得住没有一点阳光的房子,这样的条件想娶个齐整的媳妇需要花很多钱,“也不知道能干几天,多攒点钱留着养孩子吧。”
张大妈想说小军工资低,小明一天分几十块钱,一听到“不知道能干几天”,她又不好意思
叫这个儿子多交钱。()?()
张小明以前不认为他妈偏心,看到他爸决定了他妈还有异议,心里很难受,不明白明明他很孝顺,他妈为啥总偏心老二。()?()
今儿不是周末,张家除了张小明和父母就只剩张小弟。张家小弟看到大哥兜里鼓鼓囊囊去父母房里就移到门口朝正房瞥,看到他向父母交钱,兜都掏干净了,跟张小明的校友一样生气。()?()
张小弟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看着大哥垂头丧气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骂“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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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干嘛去?”张小弟问,“房间在这儿呢。”
张家房子跟叶烦家一样长,因为正房只有两间宽,院子窄,没法在东西两边都盖厢房,就在东边盖一排四间,其中一间厨房,一间小弟住,一间两个妹妹住,还有一间作为张小军的新房。
日后张小明结婚就住大门东边门朝北那间房。
首都干燥也架不住那间屋子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那间暂时没住人,张大哥现在跟他小弟一间。
张小弟表示可以搬去那间阴暗房。
可是张家就他最聪明,有可能考上大学,甭说父母不舍得,张小明也怕弟弟因为住房问题考不上大学。
张小明闻言停下,发现走过了,
就朝小弟走去。
到屋里,张小明躺床上。张小弟翻个白眼,去叶烦家找叶烦,问她他哥一个月赚多少钱。
叶烦很意外:“张大爷让你问的?”
“我爹很清楚啊。是我自己想知道。”
叶烦:“先说你想干嘛。”
“你告诉我赚了多少钱,我才知道自己能干嘛。”
叶烦:“不出意外八月十五能把买车的钱赚回来。”
饶是张小弟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这这——这么多?”难怪二哥最近脚下无根,恨不得飘上天。
叶烦:“再多也是你哥的血汗钱。”
“我知道。”张小弟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着自家糟心事没必要烦别人:“谢谢叶大姐。别告诉我哥我知道。”说完就走。
张小弟到的时候耿致勤和几个侄子侄女在大宝房里看书,正房只有叶烦和于文桃,于文桃给二宝做带花的鞋,叶烦看书做笔记,所以于文桃听的一清二楚:“老二还没惦记,他先惦记上?”
叶烦停笔:“他一个学生惦记也没用啊。”
“老话说,老大傻,老二奸,吃喝嫖赌是老三。我觉着张家是这样。”于文桃道。
叶烦失笑:“不能因为前两个准,就笃定第三个也不省事吧。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比如看不惯老二充大头。”
于文桃:“老二不是今天才这么作,老小想闹早闹了。”
叶烦:“以前张家没别的出路,老小闹什么啊?逼老父亲卖血吗。再说了,那个时候还需要老二的工资补贴家里呢。老小拿着他二哥的钱上学底气不足。现在老大忙一个月够全家用一年,老小才敢折腾啊。”
婆媳二人都没想到那么快,天晴后第二天,路面被烈日晒干,又可以下乡拉货,也正好周末,张小军在家,张家上演全武行。
怎么发生的谁也不知道。
叶烦看看手表快九点,寻思着张小明该卖完农副产品回来了,就拎着油桶准备给车加油,一出门就看到东边邻居往张家跑。
这个年代城里的邻里之间很爱串门,叶烦没当回事。油桶靠墙边放下,叶烦听到一声,“我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