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得手

 闫小阁老印章的效果非常之好,两个太监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不能自已;随后迟疑良久,到底是期期艾艾的吐了点实情。而实情亦不出穆祺之所料:织造局能在浙江把走私和酿酒的买卖搞得风生水起,肯定是有当地的豪强配合;而钦犯们模模糊糊吐出的名单里,就有不少瓜葛着江南的大家、致仕的重臣、乃至于现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里是是一个愣头青可以随便招惹的?即使穆国公世子位高权重,人家也不愿意贸然下注。

 但有了闫府的印章,这事情的本质就又不同了。单单一个穆国公世子出马,很可能是癫公的脑子一时发热控制不住又要创人,结果如何颇难预料;但既然小阁老都愿意把府上的印章都交出来,那局面中至少还有闫党魁首精心的筹谋。无论具体筹谋的是什么,至少都比一个癫公要可靠多了——人家信不过世子,但还能信不过阁老么?

 政治斗争这种事也是要看威望的,闫分宜这种长袖善舞声名显赫的两朝老臣,显然比世子这种完全不可控制亦不可想象的癫公要可靠的多。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太监仔细辨认了印章,随后什么都吐了个干干净净,充分表达了对闫阁老的信任。只要将闫阁老拖下水来神仙打架,他们也就能趁机脱身了嘛。

 密室内除了世子再无他人,甚至连记录供词看管犯人的文书都没有一个。而世子默不作声的将简要记载的情报上下看了一回,随即起身离开,推门走进了旁边摆放刑具的隔间。

 这一间小小的静室同样是空无一人。但穆祺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半空中忽然滴的一声响,不可见的离子飞旋组合,降下了一张全息的光影。

 虽然平时相当之不着调,但穿上整套皇帝常服之后,刘礼的脸上居然也能看出端庄肃穆出来,连带着语气也有了威严:

 “你都拿到手了?”

 “差不多吧。”穆祺从袖中抽出一卷地图:“太监把藏蔗糖和糯米的仓库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酿酒的作坊也倒了个干净。不过他们能吐的都是织造局自己的产业,当地的大家族也有不少储备走私物资的仓库,但具体内情织造局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一点大致的方位。进一步的探查,还要麻烦你出手。”

 十几天前上虞海战,除了火箭水·雷杂七杂八的自造武器之外,穆祺压箱底的绝招就是几十架打折入手的老旧农用无人机,打算到不得已时用无人机载着高爆炸·药梭·哈一波,但既然火箭的效用超乎意料,这把杀手锏也就保留了下来;而今日时逢凑巧,恰恰能发挥莫大的作用——本地的走私仓库必定被严密封锁,即使地方官也未必知道内情;外人贸贸然试探底细,多半会打草惊蛇;但无论怎样严密高明的封锁,又如何能瞒得过一双高空的眼睛呢?

 不过,无人机也是要有人操纵的;穆国公世子随时都要见人,实在不好缩在密室里盯着电子屏幕发呆,所以只好由闲暇极多的刘礼远程代劳。但这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所以刘礼很有些抱怨:

 “我要熬夜看管无人机,你做的又是什么?”

 “自然是

 控制住上虞的民兵()?(),

 随时准备动手。”穆祺慢条斯理道:“只要能够确定方位?()?★??╬?╬?()?(),

 我就能以勾结葡萄牙人的名义将仓库给直接抄了()?(),

 迅速装船运往京城()?(),

 大概还能解燃眉之急——反正老登先前给的旨意是‘便宜行事’嘛。”

 上虞海战看似轰轰烈烈赫赫扬扬,但在法理上却根本不能视为战争,而只不过是奉皇帝口谕,允许穆国公世子便宜行事的对葡萄牙特别治安行动而已,所以甚至都没办法走正式渠道向兵部告捷,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宣扬。这其中当然有流程上的问题,但更多的是飞玄真君一贯的鸡贼,又想打胜仗又不想沾责任,所以搞出这种虚无浮夸两面光的办法。但这样的办法却又恰恰给了穆祺做手脚的空间——反正是对葡萄牙搞的便宜行事,那沿海豪族对外走私刚好沾边,那顺手就一道给“便宜”了呗。

 上面讲空话搞不粘锅,那就别怪下面千方百计转空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上行下效,一派混乱,终将不能收拾。这就是穆祺教给刘礼的大道理,建议好好品味。

 “你要让上虞的民兵动手?”

 “上虞的民兵恐怕很难解决问题。”穆祺心平气和:“豪族望姓能在江南盘踞这么久,又怎么会没有一点预防万一的办法呢?只要民兵开拔过去,当地的线人一通风报信,休戚相关的宗族立刻就会上来阻挠;除非马上动手大开杀戒,要不然就是无休无止的破靴党手腕——当地有功名的读书人会抬着孔圣人的牌位闹事;被旌表过节烈的老弱妇孺会到官府哭泣求告;如果一个不好把事情闹大,甚至可能有人一头撞死在民兵面前,然后宣称官府举止酷烈逼死了人命……”

 人总要亲身体会才能印象深刻。能将地方宗族的手腕这样一一列举如数家珍,可见穆祺在内阁也是吃过见过的。而以他吃过见过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手腕虽然恶心却的确有效,就算碰上精明强干的名臣能吏,恐怕也得和宗族反复纠葛激烈厮杀,才能勉强从地头蛇嘴里撬出东西;一个搞不好还得弄得满身腥臊。如今粮食已经急如星火,当然不能这样慢慢的来。

 “上虞的民兵是海刚峰练的。这样的人物还是要爱护,沧浪之水浑浊至此,能不搅合就不要搅和,否则将来很难交代。”穆祺道:“所以,还是得声东击西。到时候海刚峰带着民兵正面突袭,先把宗族的注意力引过去。我们再带着火箭悄悄摸到仓库附近,由你用无人机定位后再拿火箭一轰,炸开围后直接抢了就跑。只要物资上了船,他们又能如何?”

 这个办法其实相当妥当,依仗现代技术以快打快雷厉风行,等到团结起来看热闹的宗族发现塌的居然是自家房子,再怎么刺激暴怒也无可奈何;面面俱到切实可行,真正体现了降维打击的绝对优势。但听话听声,刘礼却敏锐捕捉到了某些微妙的、令人不快的细节。

 “等等,什么叫‘对这样的人物还是要爱护’?什么叫‘能不搅合就不要搅和’?”刘礼颇为不忿:“海刚峰不能搅和这种脏事,海刚峰要出淤泥而不染,海刚峰要避开这沧浪之水;难道我就可以了吗?双标一至于此!”

 古今中外,只有双

 标最叫人不快。穆祺要是放下身段,用老交情劝刘礼屈尊降贵,干点脏活;可能刘礼扭捏一二,也就答应了;毕竟三人组狼狈为奸,往常干的脏活其实不少;否则赵菲手上那些绝对过不了审核的武器,又是从哪里来的灵感?但一边干脏活一边搞双标,难免就让老朋友心里不大爽快了——哥们跟你心连心,你跟哥们耍脑筋;是是是,你们家海刚峰就是清高,就是脱俗,就是不凡,就是不能碰这些脏东西;那我们呢?我们就活该是吧?()?()

 谁还不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呢?刘礼在自己家里做事的时候,人家相父也从来没让他沾过什么脏水;凭什么到你姓穆的手上就得受委屈呢?()?()

 姓穆的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有这个意思。”刘礼一针见血,颇为愤愤:“每个双重标准背后都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标准,我看你的标准倒是一以贯之。你要冷脸挖野菜搞无私奉献,不代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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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冷脸挖野菜的穆宝钏终于忍耐不住,只能怒喝一声:“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当初你让我给你配军用的强力泻药,我说过半个不字吗?这样的脏事,我不还是给你担了!”

 昭烈帝宾天后诸葛丞相讨伐南蛮,原本是计划着要七擒七纵以示宽大,彻底收服蛮夷之心;却不料放了三五回后孟获部落忽然腹泻不止,腿酸脚软站立不能,再没有了重整旗鼓的能耐。久居巴蜀的土人为何会突发腹泻?孟获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是上天示警惩戒叛逆,惶恐不胜,唯有投降了事——当然,这莫名其妙且颇有些阴毒的腹泻,绝非出自相父的手笔,而是源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却不得不背黑锅的穆先生。所以问题来了——老子当年都帮你们家背过黑锅,你凭什么不能回报呢?老子当年都没有计较相父的事情,你多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