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循循善诱:“不过嘛,功名都是帝王家事,先生只要办好了这件差事,我自然会替先生周全。不知先生可否俯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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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感怀知遇之恩,还是世子给的实在太多,吴承恩犹豫许久,还是答应留下来,与归先生一同修订这一份粗鄙浅薄不堪一哂的文稿,帮着世子润色文字调整结构,所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将这一堆纯粹只有爽点的厕纸包装为精致雅驯、更符合大安阅读习惯的精美……厕纸。
“厕纸怎么了?厕纸才是我们这本《凡人修仙传》的意义!()?()”
世子理直气壮,耐心启发两个一脸懵逼的文士:“两位可以想想,我们是要用这本书来送礼的,但我们送礼的那位贵人,平生什么阳春白雪没有看过?比辞章比诗赋甚至比青词,我们怎么能比得过朝中的诸位大学士?为今之计只有另辟蹊径,创作一本完全没有门槛,完全不用费脑子,甚至在出恭时也可以看的小说!”
吴承恩:…………
归震川:…………
说实话,这简直是对文字的侮辱,也是对文学的侮辱。虽然印刷术与造纸术极速发展,但大安毕竟还保留着一点敬惜字纸的传统,文学依旧保持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神圣性。如今将这样高尚且珍贵的东西形容为厕纸,难免会让人不悦。
但还是那句话,世子毕竟是给的太多了,而且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的青词似乎也不比厕纸好到哪里去。所以两人只有乖乖闭嘴,继续审阅那近乎狗屁不通的大纲。
应该说,世子的确在大纲中深入贯彻了他自己的见解。长达数万字的大纲中基本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转折,即使大脑皮层光滑如陶瓷,也可以轻松的理解内容,体会爽点,获取完整的情绪体验——这的确是很适合在出恭时阅读的小说,顺遂、畅快、毫无负罪感,一口气读上七八章头脑空空如也,丝毫不会耽误括约肌的工作。
所以,归、吴两位先生也只有尽量放空脑子放平心态,尽量去理解这一本完全超越了他们思想逻辑的奇书,尽力压抑住本能的排斥与反感。不过,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实在忍耐不住:
“敢问世子。”吴承恩揉捏着额头:“这‘独断万古’是个什么意思?”
穆祺想了一想:“就是主角很厉害的意思。”
吴承恩又盯着下面瞪了半天,只觉得每一个字都看得懂,但连起来却实在给自己的理解力带来了莫大的挑战。他只能再次发问
“敢问那这‘战至大道都磨灭了’,又是指的什么?”
世子道:“大概是‘主角非常厉害’的意思。”
吴承恩:?
既然都是一句话,为什么要颠来倒去的用这么多狗屁不通的话来形容?
仿佛体察到了这种不可理喻的迷惑?()_[(.)]???&?&??()?(),
世子简单解释了两句:“简单的形容厉害()?(),
给人的代入感不强()?(),
刺激也只是一阵的()?(),
缺乏后续的情绪。所以,要写主角的强势,就不能直接写他的强势,得让读者产生一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感觉还是好厉害’的错觉,这样的情绪,才是持久而深刻的……”
说罢,他又举例:“譬如吴先生在西游记中,不就曾用同样的手段塑造过齐天大圣孙悟空么?西行途中路过几位高僧禅师之时,唐僧师徒等都不能解高僧大德的谶语,唯有齐天大圣一听便懂,并能与高僧互谈玄机。天下又有多少人能看懂这些玄机呢?但没有关系,只要知道‘自己虽然不明白,但齐天大圣确实非常厉害’就足够了。这不也也是一样的用意么?”
面对着同僚归先生微微诧异的目光,吴承恩愣住了:
……原来我是这么个用意啊,我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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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在完全打破自己的写作习惯后,两位先生办事的效率确实迅速提升了上来——与他们平日里字斟句酌反复比对的文章不同,这种纯粹只图一乐的厕纸文学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文笔和构思,只要放空大脑就能一气呵成,大概算是他们生平写作速度最快的一次。只不过他们都拒绝在这本文稿上署名,非常真诚的将功劳全部推给了世子,表现了莫大的风度。
世子非常感动,也很有些为难:
“这毕竟是大家集体的智慧,我怎么好独占好处呢?”
吴承恩归震川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劝世子接受他应得的荣誉;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清楚,那就是这本“奇书”绝对是世子一人的功劳,他们两个压根不能沾边也不敢沾边,最好将他们两人的姓名与来历统统抹杀,一个字不剩才最为干净。
世子当然是无所谓了,他们将来还得在文坛上面混呢!
世子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建议,却也不愿意自己全部揽功,想来想去决定放一个“真事隐”的笔名上去,表明这是真事隐去,纯粹一番假语村言的意思。
除此以外,世子还提出了一个基本的要求:除了毫无底线的爽之外,厕纸文学图的就是量大管饱毫不磨叽,追究的就是一时上头后的欲罢不能;要是拖的太久了读者就会进入贤者时间,一旦意识到自己看的是什么漏洞百出的玩意儿,那就很难再提起兴趣了。
“……圣上万寿就在三个月后的初十,我们需要在那之间写好人物小传,并赶出至少六十万字的稿子,可以一次性看个舒舒服服。”穆祺郑重其事道:“我打算将这本书分成各六十万字的上下两部,并在上部留下一个足够的钩子,充分酝酿情绪。”
一听此言,没有经验的归震川也就罢了,真写过长篇小说的吴承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个月?
六十万字?
他写《西游》至今,也只不过写了三十万字不到而已,但那已经是足足耗费了他两三年的功夫!
三个月写六十万字,这玩意儿真成厕纸了!
而
且,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这本书的规模搞不好还要在一百二十万字以上。真要搞出这么一堆长篇大论,那简直都要替印刷这玩意儿的纸张喊冤叫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后,世子就要面临他最麻烦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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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当然,仅仅造一点黄谣,还不能体现大安儒生的高明狠辣。实际上,仅仅交锋数轮之后,他们就敏锐察觉到了大宋方面难以遮盖的短板——这么这些文章写来写去,都喜欢引用宋太·祖宋太宗的话呢?
你这么舔的啊?——再说了,你舔谁不好,还去舔宋家的那几位宝贝?
实话说,这就有点冤枉带宋的儒生了。带宋的儒生倒不是想舔太·祖太宗,而是很喜欢引用这两位的语录搞什么祖宗成法,借此来压制皇权施展自己的主张,而现在与革新派论战交锋,也本能的用出了这一套小连招;进可占据道德高地,退可明哲保身,岂不美哉?
说实话,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大概论辩双方也就只有魔法对轰,用祖宗语录来反对祖宗语录,翻遍旧纸堆找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将论证转化为无穷无尽的考古,最后转变为难以了结的烂账。这是相当成熟也相当难以解决的打法,效果一向很好。
只是可惜,大安的儒生可没有那么讲武德。翻了几篇文章发现对手的要害之后,儒生们压根懒得去找什么祖宗语录,而是翻阅史料后直接抛出了大招,干脆的利落猛攻所谓“祖宗成法()?()”
的基础,而且一上来就开大:
宋太·祖所谓“祖宗成法()?()”
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
,但请问,如果真有这么一条祖宗规矩,那宋太·祖一朝的职方员外郎李岳、监察御史闾丘舜卿、光禄卿郭玘是怎么死的?这些可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绝对的清流显要,你不会要除他们的士大夫籍吧?
此外,如果“不杀上书之人()?()”
,那太·祖朝的雷德骧控告宰相赵普司法不端,证据确凿,最后又是被怎么处置的呀?
总而言之,压根就没有什么祖宗规矩,脸赵匡胤赵光义自己都没有守过他们那所谓的规矩语录,现在两兄弟都蹬了腿了,你倒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堆语录教训老子?
——这到底是赵家兄弟的规矩,还是你们这群货色为了自己揽权方便,替赵家兄弟发明的规矩啊?
文章写到了最后,大安的儒生们还玩了个花活,他们仔细翻阅宋代史料一一比对,最后得出结论:宋开国两百年以内,宋太·祖是杀文官频率最高的那一个!
啥“不杀士大夫”啊?真要按赵匡胤的祖宗规矩,那应该是“大杀士大夫”才对嘛——宋代那些贱儒,早该就杀一杀了!
对于大安而言,议论宋人毫无风险,大概只算娱乐项目。但文章传回大宋之后,数日之间报纸流传散步,所有儒生的道心都在同时破防了:
奶奶的,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疯批啊!怎么还把真话到处乱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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