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那些前尘往事之后,御君祁对江与临的占有欲愈发强烈。
无论江与临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条大尾巴,只要一回头,总能瞧见御君祁的身影,与高中时分毫未变。
这不免令江与临生出些许恍惚,好似时光从未向前,他们也从未分离。
御君祁与齐玉容貌迥异,身量不同,性格也有差异,甚至连种族都悄然改换,别说一个已去世多年,音容早已模糊,就算是把齐玉和御君祁放在一处,恐怕也不会有谁觉得他们相像。
可在江与临眼中,却从未觉得他们是两个人。
早在还未记起这段前缘时,他就能通过胸卡承载的零碎记忆片段,推测出齐玉与御君祁有关。
如今所有因果串成完整的时间线条,交错穿插,织成张细细密密的罗网,全然将他捕获。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御君祁的身影与齐玉逐渐重合,江与临内心满是安定平和。
他找回了他的齐玉。
即便对方有了全新的身份和名字,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与地位,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因为江与临不在乎,御君祁也不在乎。
御君祁占有欲极强,最开始的时候,江与临也曾担心祂会在前生今世间困惑徘徊,甚至无法接受齐玉的过往。
虽然两个身份内里的能量意识完全相同,可祂毕竟失去了作为齐玉的记忆。
在祂的认知中,自己从降生起就是御君祁,祂应当是更认同于御君祁的身份。
可怪物根本没有这个困扰。
也许怪物对于‘自我’的理解与人类不同,他们有着独特的逻辑和思维,并不纠结于‘是我非我’的概念。
故而祂知道的虽晚,接受程度快得惊人。
御君祁甚至主动问江与临:“如果你更想见齐玉,我可以拟态成齐玉的样子。”
江与临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现在的皮囊就很好,翩翩皎皎,有如玉树临风,我很喜欢。”
正常人听见这话应当是高兴的。
可御君祁总是能出人意料。
祂听到江与临说喜欢祂现在的样子,不仅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有些低落地垂下触手。
御君祁问:“那你觉得这副皮囊更好看,就不喜欢齐玉的样子了吗?”
江与临垂了垂眼:“没有啊,都很喜欢,只是……”
御君祁朝江与临看过去,问:“是什么?”
怪物的模仿能力很强。
这段时间,御君祁暗自学会了齐玉那种温吞无害的眼神,而且祂发现,只要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与临,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都能得偿所愿。
怪物不懂什么叫心机,什么叫蒙骗,祂只是物尽其用而已。
江与临无法与如此肖似齐玉的眼睛对视,匆匆移开视线。
御君祁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不想看齐玉?”
江与临垂下鸦青色的眼睫,慢声回答:“齐玉在研究所受了很多苦,走的时候……不太好看
了。”
用不太好看四个字来形容齐玉最后的样子()?(),
已经是很委婉的修饰词了。
在研究实验中()?(),
齐玉失去了左眼、手臂和一截小腿。
胸腔后脊几次被切开又缝上()?(),
刀口虬结成暗红色疤痕?[(.)]?◆?%?%??()?(),
像一条条狰狞可怖的蜈蚣,横七竖八,遍布全身。
这些尚且是能看到的。
至于内里的脏器到底被切割成何种模样,江与临无从得知,也不敢去想。
人类的躯体没有再生能力,不像章鱼、蜥蜴等生物能够修复断肢,被砍断的部分再也无法生长,所以齐玉死的时候,尸身算不上完整。
那些残疾永远留在齐玉身上,也留在了江与临心里,再也无法消弭。
江与临说:“我不敢看他。”
御君祁胸腔心痛如催,闷得像压了块巨石,令祂几乎喘不过气。
祂后悔提起这个问题,惹得江与临又伤了一次心。
齐玉离世后,江与临无法承受齐玉之死带来的悲恸,数次将那段痛苦记忆封存于心底,又不得不一遍遍拿出来,在和齐玉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寻找复活他的蛛丝马迹。
江与临已痛过太多次了。
他不想再痛了,也不该再痛了。
御君祁轻轻将江与临揽入怀中:“我知道了,临临,我以后不会再问了,你也不要想了。”
江与临将额角抵在御君祁颈窝,鼻息间全是怪物身上特有的冷香,如冷玉、如松枝、如寒泉,冷冷清清,引人沉醉。
这是齐玉的味道,也是御君祁的味道。
御君祁下巴搭在江与临发顶:“别难过了,我会把那些惹你伤心的人全杀掉。”
江与临沉默数秒,低声说:“我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
御君祁搭在江与临肩头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鼻音:“嗯?”
江与临闭上眼,语气很轻,轻到仿佛承不住那些流逝的生命,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我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
所有在场的高管、所长、各分区组长、从中心基地来的教授团队、警卫、医生、助理,甚至是保洁与物业……
无一幸免。
江与临杀了很多人。
确切地说不是很多,而且全部。
手中的刀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所到之处寒气裂地,寸草不生,狂暴的寒冰异能搅动气流,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天地间只剩一片永恒血色。
鲜血还未喷洒,便遇冷凝结为细碎冰晶。
暮春四月的夜晚,在雷声与闪电的咆哮中,飘洒下一场绯红大雪。
江与临喉发紧,声音干涩道:“我知道他们有些人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可我停不下来。”
怪物思考问题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关注点也是一如既往的偏了十万八千里。
触手无意识地拍在地面上,彰显着主脑喜悦欢欣的好心情。
御君祁沾沾自喜道:“原来你早就为我杀过人了,还杀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