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后院,刘琏与杨帆走在长廊中,刘琏说道:“父亲近半个月卧床居多,虽然偶尔有走动,却畏惧凉风,不能出来迎接大人,请大人见谅。”
杨帆摆了摆手,道:“青田公劳苦功高,为辽东鞠躬尽瘁,理应我亲自来见他,对了,这两日再请吕先生来诊治一番,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刘琏微微颔首,笑着说道:“说起吕先生,那位前前高丽王王禑很有天赋,吕先生说会对他倾囊相授,高兴得王禑摆了宴席,请了医馆师兄弟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王禑在辽东康复后,终于得偿所愿,能跟随吕复学习医术,每日都过得无比快活。
杨帆闻言忍不住摇头感慨,道:“王禑不做高丽王,若是能继承吕老先生的衣钵,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二人走出长廊,一转弯就到了刘伯温居住的院子。
当见到院子里面的场景的时候,杨帆与刘琏同是一怔,刘琏喊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刘伯温满面笑容,身材清瘦,瞧精神头十足,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杨帆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向刘伯温行礼道:“青田公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看来我征女真、战蒙古,青田公都可继续执掌后方了。”
刘伯温哈哈大笑,拱手说道:“杨大人就饶了老朽吧,老朽已经是风烛残年,从今往后只想在辽东闲云野鹤,了此残生而已。”
刘琏激动地跑到了刘伯温的身边,泪水流淌下来,道:“爹,您的病好了?什么时候康复的?”他因为刘伯温卧病在床,没少伤心难过。
刘伯温拍了拍刘琏的肩膀,道:“去准备些茶水点心,为父要与杨大人说些话。”
刘琏怀着满心疑惑地离开,刘伯温则笑呵呵地对杨帆说道:“杨大人见到老夫却不惊讶,想必已经知道老夫这‘病’的原因了吧?”
杨帆微微颔首,笑着说道:“青田公见到我军在高丽大胜,预测到高丽会平定,所以提前为我归化三部女真做准备,萨理彦心高气傲、野心勃勃,青田公坐镇,他尚且能压制贪念,但是若青田公病了,萨理彦必定原形毕露!”
“古有郑伯克段于鄢,今有青田公假病纵女真,如今萨理彦越发骄横跋扈,不只对阿哈出所部,对野人女真,以及对叶赫部、辉发部也屡次有骚扰,这便是机会,青田公运筹帷幄,杨帆佩服!”
刘伯温抚须而笑,说道:“杨大人这是在夸老夫,还是在夸你自己?老夫的这点心思都被杨大人看穿了,杨大人不一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二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
待茶水端上来之后,刘琏才知道刘伯温在装病,忍不住埋怨道:“爹,您装病为何不告诉孩儿?孩儿一直担心您来着。”
刘伯温笑了笑,说道:“你就不是个能撒谎的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若告诉你实情,岂能骗过女真人?”
刘琏退下,刘伯温开始与杨帆讲述起杨帆离开这将近一年多,辽东的变化。
打仗打的是不仅是大军战力,更是后勤补给与国力。
明军兵出高丽,纵使有朝廷的支持,辽东这几年的粮草积累,也基本见了底。
刘伯温说道:“若要远征除非朝廷给予全力支持,但你也知道,朝廷两线作战,损耗也不少,所以一到两年时间,杨大人就不要想着远征的事情了。”
不止是粮草,辽东数年来积累的府库银钱,打了一场仗亦消耗了五成左右,远征粮饷粮草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杨帆听完刘伯温的话,不禁笑道:“耗费巨大,好在一战功成,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青田公,我听说辽东如今正在革新织布技术,可有什么成果?”
刘伯温想了想,道:“轧棉、弹花都有改进,不过纺车一时半刻没什么进展,杨大人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杨帆从衣袖里面取出一沓图纸
,道:“我在高丽赋闲的时候,绘制些图纸,涉及纺车与炼铁炉,我辽东已经开了与高丽的商贸,未来这条商路会越来越繁盛,我大明辽东的商品也会输送到高丽。”
“这图纸上的织布机,可将纺车的纺线从一根增加到三根,效率提升了将近两倍,且布料更加精美,这炼铁炉革新后内部温度更高,产量更高,且铁的品质也更好。”
“我大明出兵为高丽行省平叛,自然不会做落井下石,盘剥百姓的事情,但钱还得赚,将来辽东的好东西会源源不断流入高丽,将军费全部赚回来!”
刘伯温将图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微微颔首道:“老夫不擅长此道,不过,军器局的那些匠人一定看得懂,就将此图纸送给他们,由他们造出实物之后再行验证,若可行,当推广到全辽东!”
杨帆与刘伯温又说起如今辽东的商业情况。
得益于匠籍改革,辽东的民间手工业发展速度极快,商贸往来也极为频繁。
尤其是明军大胜,将高丽纳入版图后,未来辽东的发展速度会更快,这也是为什么,杨帆要绘制出织布机与炼铁炉。
在手工业等创造业蓬勃发展的条件下,生产力提高会从量变到质变。
那些技艺精湛的匠人,在辽东获得了尊重,更成为推进辽东手工业进步的核心。
最显著的一点,便是辽东在辽东湾设立的造船厂,技术突飞猛进,从原来的一穷二白,到如今技术已经能与江南的造船厂掰掰手腕。
二人饮茶畅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杨帆索性在刘伯温府上畅饮,说起明军远征高丽的种种事情,听得刘伯温又是惊讶,又是激动不已。
刘伯温感叹道:“老夫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一定随着杨大人前往高丽,开疆拓土!可惜,岁月不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