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自己的东西,和修别人的东西,真心不一样。
沈乐在老宅里团团乱转。
卧室里,千工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套,他刚来的时候铺设的那一套,都是洗干净了的,除了个别地方有点褪色之外,绝无磨损痕迹;
走到旁边正厅,落地窗帘轻轻飘动,仔细一看,全是现代的化纤货色,上面连洗标都还在,完全没有拿来修复的价值;
分隔明间和暗间的帷幕倒是手工制品,然而全是棉布的,和他想要来点丝织品练手的想法不同。
找来找去,找到正厅最重要的地方,十二扇落地座屏前的条案上方。一对幔帐轻轻束着,虚悬在香炉前方。
深红色的幔帐展开,锦缎上,金丝刺绣的《道德经》上,都粘附着厚厚的灰黑痕迹。
沈乐不用拿放大镜看,不用旋蒸仪、色谱仪那一套,就能猜出来,幔帐上面是积攒的灰尘,幔帐下面,是多年升腾的香灰。
再用灵眼扫一扫,豁!
好强的灵性,这房子的原主人,你们之前长年累月,在这幔帐下面点的都是什么香,拜的都是什么神啊!
沈乐站在梯子上够了一下,没够着幔帐顶部,这屋子的房梁太高了。他也不强撑,直接回到后面的工作室,捧了小墨斗过来:
“郑墨,帮个忙,帮我把这两根幔帐结下来。轻轻的哦,不要扯破了!”
【没问题!】小墨斗在他手里开心地跳了跳。嗖的一声,铅坠直冲上去,拉出长长的一条墨线。沈乐只来得及在后面喊:
“别把墨水染到幔帐上!”
小墨斗一声不吭,铅坠上下翻腾,来回跳跃。
须臾,一幅幔帐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又片刻,第二幅劈头盖脸,往沈乐脑袋上盖。
沈乐非常满意地捧着幔帐回了工作室。嗯,这两块缎子,几乎符合他的一切要求:
褶皱,脏污,有点褪色,丝绸的蛋白质有点发硬板结,打结的地方有点磨损……
个别地方还有糟朽。
啧,在每天的香烟缭绕之下,在这么强的灵性浸润下,居然还能有糟朽,是虫子在上面做窝了,还是老鼠在上面咬洞了?
除了不怎么发霉之外,和嫁衣的重合度,简直太高了。
上次小玩偶身上的衣服,他已经练过一次手了。但是,有一说一,一百年的丝绸,和至少三四百年的丝绸,它就不是一回事!
虽然只是练手的工具,沈乐也仔仔细细,努力拍照,测量,用显微镜观察。
确定它们真是桑蚕丝,确定它们的经纬结构,确定它们经线纬线的粗细……
总而言之,之前对嫁衣做了什么,现在对幔帐也要做什么,一件都不能少……
探查完,留完资料,沈乐才开始动手清理。直接丢到水里是不行的,哪怕是洗自己的衣服,积了太多灰尘也要先抖一抖,拍一拍。
沈乐先用吸尘器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洗干净灰尘。
博物馆专用的吸尘设备,无级变速,可以把风量调到非常非常小,能够清洁轻薄的、甚至糟朽的织物;
还配套高级多层次的滤尘纸袋,可以过滤只有0.3微米的尘埃,当然,也能保留织物上面吸到的任何颗粒、碎屑;
不同的迷你型吸头,可以旋转着清洁任何一个角落……
吸完一遍,再用软毛刷配合棉签,进行细部清理,效果拔群。
当然,要清理到这个程度,消耗的时间也是拔群的:
1米宽、两米长的幔帐,两幅,全部清理完毕,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
趴在幔帐上面努力清理的沈乐,感觉腰和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还每天坚持五禽戏,还被内力狠狠加强过呢!
除尘完毕,下一步才是清洗。所谓清洗,当然不是直接丢到水里搓洗,这么粗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首先轻轻抚摸幔帐,确定它还有一定强度,嗯,也就是老师说的,“不是那种一碰就烂了、就灰飞烟灭了”的感觉。
这种情况,是承受得起湿洗的,但是具体怎么湿洗,还要进一步实验:
沈乐在幔帐上选了三个脏污程度差不多的部分,各1厘米*1厘米左右。
第一个小块,用棉签蘸去离子水,把织物表面润湿,反复多次,直至全面浸泡,用棉签轻轻浸润揉刷,再用干净的吸水纸吸干;
第二个小块,在去离子水中,加入适量蓝月亮丝毛专用洗涤液,配成5%中性洗涤剂,别的操作不变;
第三个小块,将冰醋酸用去离子水稀释,制取5‰冰醋酸溶液,作为清洗溶剂……
三个小块分别清洗完毕,第一个小块基本上没啥效果,第二个小块洗得还算干净,但织物色泽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