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知道你想要妈的收藏,可是不行。你从小就定不下心学手艺,古玩修复,也就学了个半吊子。我的重要收藏,不会托付给你。”
“难道他就行?”
中年男子愕然。
他追随着母亲的脚步,也进入了古玩修复这一行。
奈何成就不高,被母亲评价为“定不下心,干不了这行”,由此进不了国博,进不了故宫博物院,甚至没能留校工作;
只能依靠母亲的面子,被私人博物馆和拍卖行聘请,日常出入,也被人称呼一声专家。
问题是,面前这个小家伙,才二十出头,也没有考进什么大的博物馆,也没听说他修复过什么东西,让业内交口称赞。
自家母亲,怎么就高看他一眼了?
“他当然行。”林教授笑眯眯地向沈乐招招手。声音绵软,很是舒坦的样子:
“小沈啊,把你修好的那个木梳给他看看。带着吧?”
“带着呢!”沈乐赶紧翻包。
老太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我的修复手艺批得一塌糊涂,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批出了十七八个破绽。
怎么,现在就觉得我的手艺好,拿它来打压令郎了?
他心里默默吐槽,手上却不满,翻出小木梳,双手捧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仰靠在沙发上,接也不接,往旁边一指:
“给他看!”
中年男子已经凑了过来。却不伸手去接,起身翻了翻,找出一个红绒衬里的盒盖,翻过来放在茶几上。
很显然,这位在古玩行业浸淫多年,深谙递送古玩,决不能手接手递的规矩。
沈乐把木梳放进盒盖里,轻轻推过去,中年男子这才拿起来看。颠来倒去,连看几遍,甚至用放大镜看了一会儿,很不服气:
“我也能做到这样!”
“你也能,是,你也能。”老太太缓缓点头,说话却毫不客气:
“你有我手把手教,工作以后,又有老师傅教,练了十几年才练成这样。小沈才多大,才练了多久?小沈,你练这手艺,练了多少年?”
“啊,几个月吧……”
沈乐很不好意思。螺钿手艺,他确实是这几个月刚接触的。但是涂漆、打磨什么的,他在研究生阶段就经常实践,也不知道能不能算进去。
更不用说,给木制家具上漆的手艺,他在小墨斗的记忆里接受过传承。那可是两位八级工老师傅,几十年的经验啊!
“看看人家。”老太太悠然吐槽:
“几个月,手艺赶得上你十几年。我的收藏,不给他,给你?”
“可是……”
中年男子还想挣扎。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地一叩沙发扶手:
“闭嘴!你难道还要跟他比比手艺?”
“比就比!”
“比就比!”
两个声音同时脱口而出。老太太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向沈乐,刚要说话,沈乐已经恭恭敬敬地一欠身:
“林教授,还是比一下吧。这样的话,至少能让您看看我手艺的长进,更放心一点?”
他并没有说“让您儿子看看我的手艺,自己死心,省得一天天的和您吵”这种话。老太太却笑着摇摇头,点一点他:
“你啊,你啊。你想比,难道还要我等你十天八天,看着你们一天一天的,把这些大漆螺钿打磨出来?”
沈乐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大漆螺钿,上漆,一层一层上漆,粘螺钿,再上漆,再一层层打磨,随随便便就一个月过去了。
让老太太花时间看他们的手艺,好像,确实不太厚道的样子。
男子却是气哼哼的,仍然有点不服:
“为啥不能?妈你现在也退休了,反正也有时间慢慢看——小沈,你现在要上班吗?上班我帮你请假,我开你工资,一天一千!”
“国华!”
老太太再次喝止。请假?这年头,哪个上班族,能随随便便请得出十天八天的假?
真请了,接下来,工作怕也不用要了!
她这个儿子,在有钱人当中待久了,都忘了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了!
“林老师,我没事的。”沈乐赶紧笑着安抚。老太太瞪着他不说话,沈乐冲她赔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松了紧绷的脸颊,靠回沙发上。
沈乐松了口气,正色转向中年男子:
“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如果您愿意,那比试一下手艺也没关系。
也不用您开工资,开了工资,我反而没法全心全意和您比试,您说对吧?”
他脊背挺直,眼神毫无躲闪,唇边微微带一点笑意。看他这样态度,中年男子反而收敛了怒气,上上下下打量他:
“有这态度,看来你真不是来骗我妈收藏的。我……我向你道歉,之前误会你了。”
他深深低一低头,表示歉意。沈乐忍不住失笑,还没回答,又听中年男人道:
“但是,手艺还是要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