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咧……
还可以这样的吗?
沈乐恍然大悟。对哦,我
的器灵是会说话的,有意识的,最起码,它是有情绪的!
我就算不能确定它的想法,我还能让佛龛里的青丝当翻译嘛!
他手握铜片,安静坐定下来,去感受佛像里的情绪。断头、断臂的佛像与他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沉厚而宁和。
沈乐试探着分出一缕精神力,叩问佛像,与它的意识接触。好半天,一点反馈都没有:
感觉整个佛像的意识,空灵寂静,对外界的刺激基本上没有反应。不,也不是没有反应,沈乐感觉,它是根本不在乎:
贴旧金箔?
可以。
贴新金箔?
也没关系。
那不贴了?保持原样?
可以啊!
沈乐:“……”
您这佛法也太精深了,身外之物,您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啊!
不在意也得在意。沈乐只好调转方向,去触动佛龛。
精神力流水一般从佛龛上抹过,佛画,几十座小佛像,佛龛里的衣服、首饰和青丝,齐齐有了反应。
沈乐默默存想几种不同的画面,努力传达给它们,让它们看见,让它们选择:
你们觉得哪个方案更好?
你们觉得,哪个方案,让佛像更舒服,也让你们更舒服?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深沉的、汹涌的情感,就席卷了过来。
佛龛缝隙里,万缕青丝潮水一般涌出,在佛像周围凝聚成巨大的一团,一根根头发昂起,对准佛像:
就这样贴!
就这样贴!
让我来贴!
我也来!
我来!
宁静的,虔诚的,渴盼的心神,凝聚在佛像上面。沈乐一个恍惚,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影:
她们拔下金簪银簪,交给住持,然后,由住持手执戒刀,为她们落下万缕青丝。
而那些曾经贵重的金银饰物,则被交付出去,换回一筐筐米粮,一副副香烛,乃至一叠一叠柔软的金箔,由工匠巧手贴到佛像上……
而这些女子,则跪在佛像面前,上香,跪拜,念经。敲木鱼,捡佛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们得到内心的安宁,才能不至于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
“是这样吗……这些金箔,是你们的捐献,也是你们的虔诚吗……”
沈乐微微闭目。既然是这样,既然有这样的渊源和心念,那就,随你们的意思吧……
他不再干涉,而是抬起一只手按在佛龛上,平稳地输出力量。
佛龛当中,仿佛响起一声欢悦的轻笑,又仿佛响起一声黯然的哭泣。随后,万缕青丝,一根一根昂起,争先恐后地沾取金箔——
有的七八根一组,小心翼翼地捧着整片的大金箔,敷贴在佛像上;
有的两三根一组,捧着细碎的小金箔,在那些剥落的、不平整的地方,仔细平贴;
有的绷直,弯曲,绕着手指丈量,然后在金箔上切出合适的大小,捧到佛像上去,小心贴平;
还有的,缠起一个个小小的棉花球,顺着金箔小心轻抚,务必要让金箔平顺服帖,不能有半点褶皱、翘起……
“啧,这活儿比我干得好多了啊。”
沈乐默默感叹。一个正常人头上,能有5万到15万根头发,这佛龛里积存的发丝,显然来源不止一个人,弄不好百万青丝都有;
百万青丝就是百万只手,一拥而上,那工作效率,比他何止翻倍!
更重要的是,在贴金的过程中,佛龛、青丝和佛像的气息,悄然有所交流。
青丝的气息更加浑厚,而佛像的气息,也微微活泼了一些,不再是原来那种要死不活的微弱样子……
“所以这个方案,你也满意的是吗?你觉得挺好?不会嫌弃?”
沈乐悄然用心念询问。佛像的气息稍稍动荡一下,并没有传达出任何不满意的感觉,反而有点舒服、有点惬意。
一只佛手贴完,青丝不甘心地盘旋了一阵,发现其他地方都还没有涂金胶漆,才悄然缩了回来。
沈乐这才睁开双眼,仔细观察:
“唉,这个金光灿烂的样子啊……”
如果给某些学者看到,难免又要写几篇论文,评论“用力过猛”、“历史痕迹不明显”、“不符合最小干预原则”之类。
但是,我修复这个佛像,最重要的是恢复它的灵性,它觉得好,那就是最好的!
就是可惜师弟师妹们了,这样一个佛像,拍了照去写论文,难免要给老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