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清光,照耀九州。
沈乐怔怔地抬起头来。耳边一片喧嚷嘈杂,每个人都在奔跑,都在喊叫,都在惊呼:
“打过来了……”
“打过来了……”
“打过来……”
沈乐明明身在局外,心头却猛然一拎,一股恐惧冲上心头,冲得他动也动不了。
下一刻,一个尖利的哭喊声,穿透迷雾,撕裂帷幕:
“娘——娘——娘我怕——”
沈乐身体一震,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他快步向前,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一个幼童,抱着自己膝盖蜷成一团,满脸鼻涕眼泪,正在大哭:
“娘——”
“没事,没事了,娘在这儿。”混乱当中,一个素衣妇人快步走来,把幼童从地上抱起。一边轻轻拍抚,轻轻摇晃,一边穿过人群:
“大伙儿加把劲,今天要做完一千份绷带,全部送到前线!
——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儿子,他们在前线受了伤,有没有干净的绷带包扎,就全看我们了!”
说着又拍拍幼童,把他放落在身边,继续刷刷地裁剪、撕裂布匹。她没空再管孩子,然而,幼童靠着母亲温暖的身体,很快安静下来。
脸上还挂着眼泪,已经甜甜笑了起来,大拇指塞在嘴里,蜷成一只小小的团子,慢慢睡着。
沈乐舒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左右张望。这个院子占地颇广,正房五间,左右厢房,不停地又妇人们来来去去,脚步匆忙。
有人抱着布匹运送进来,有人裁切,有人缝纫;
有的在补衣服,有的在奋力纳鞋底,也有的,抱着一张单子,不停地在汇总数字。
这其中,安慰孩子的素衣妇人,不是最年长的一个,不是容貌最美的一个,也不是衣着最华贵的一个。
她只穿着一袭半旧布衣,衣服不当眼处甚至有补丁,头上用木钗随意挽了个发髻。
甚至,她并没有高居正座,只是随便找了把椅子,靠墙坐着,手脚不停。然而,沈乐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她的神情是最镇定的,也是最从容的。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抬头扫视四周,起身和这个说两句,再抚慰那个两句。
时不时有侍女、妇人快步进来,哪怕不过来和她说话,也会第一时间看向她,见到她唇边的微笑,脸上就会多一点点安心。
沈乐看着她的笑容,也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点点松懈下来。
有些女性就像大地,承载一切,包容一切。
只要有她在,她的丈夫、兄弟、儿女,回头望见她,就知道自己哪怕离家再远,也有归处。
沈乐看了素衣妇人好半天,一个比她年轻十来岁的妇人东张西望,小步快跑过来。看见孩子在她身边安睡,脸色一白,急急屈膝下去:
“妾……”
“嘘……”
素衣妇人笑着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她弯腰拍了拍幼童,把她抱起来,交到年轻妇人怀里:
“带他去睡吧。这里人多,小孩子别乱跑。”
年轻妇人低身一礼,抱起孩子。一个颠簸,幼童恰在这时候醒来,看见自己被抱走,当即哭闹起来,挣扎着向素衣妇人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