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只能织造“几寸”还是好的——事实上,两寸都没有,一天只能推进五厘米。
十天五十厘米。
一个月一米半。
沈乐看看自己捧过来的妆花缎,由衷感谢这只是裱画用的,面积不大。
最多最多,十天时间,应该就能搞定了?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不好意思,暂时没有空闲的花楼……”
“啥?”
“现有的花楼都占满了。”接待他们的女老师非常抱歉地解释:
“手工织造妆花缎,速度很慢的。一个订单,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做完,最慢要一年——
比如现在,二楼的花楼现场操作展区,正在机子上的那匹云锦,是那谁谁为女儿订的嫁衣,一件旗袍,就三米的布料出去了……
再比如刚才带你看的那台花楼,是某某明星定制,预备穿去欧洲走红毯的,料子足足十五米,嗯……”
沈乐头晕目眩。三米,等于300厘米,等于两个月的工期。
十五米那就更不得了了,十个月的工期,将近一年。天晓得那位设计的衣服有多大裙摆,居然要十五米的料子!
这可是“一寸妆花一寸金”的妆花缎啊!
想象一下,把十五米,也就是45尺黄金穿在身上,而且是只走一次的红毯,走完以后,下次就不再穿了!
而且,十个月工期,或者至少两个月工期,意味着一天八小时,一周七天班。如果老师傅还要修个双休日什么的,工期就越发遥遥无期了……
“能不能……能不能想想办法?”
他忍不住恳求。女老师无奈摇头:
“我们所的花楼都满了。”
也就是其他所,或者其他织造公司,或者其他……总之,有些其他地方,还可以织造?
沈乐眼睛一亮。他快走几步,半侧身遮住张老师的视线,悄悄递过去一个红包:
“老师,帮忙介绍一下?我这里急用!”
女老师微微一笑,摸出手机,推给他一个微信号。沈乐顺藤摸瓜,赶到郊外另一个工作室。
主持工作室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一双手伸出来细皮嫩肉,看着就不像是织过一分钟妆花缎的。
沈乐跟着他走进去,一座由厂房改建的工作室里,一字排开三座花楼,一座空着,两座有人在忙。
沈乐留心观察了一下,在花楼上赶工的师傅年纪不小,少说也有四五十岁。
他们一个个神情疲倦,伸出手来,手指、手背上一条一条,不是老茧,就是被丝线勒出的口子……
更不用说,看那坐姿、那俯身盯着妆花缎的样子,脊椎病、颈椎病、近视或者老花,还有一堆的职业病,大概率都少不了。
不过,花楼上的织锦,倒是很匀净,精神力扫过去,看不到花纹错乱、经纬线不匀的地方。
师傅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的生产效率怎么样,能不能最快搞定他要的东西?
“要定制?要赶工?”中年男人推了推银丝眼镜,瞟了一眼沈乐带来的资料:
“你知道,我们的老师傅都很忙的,要赶工的话,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兼职……”
“多少钱?”
中年男人谨慎地打量沈乐。上身t恤衫,下身冰丝速干裤,脚蹬一双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两百块。
除了看起来细皮嫩肉,比这年头绝大多数的脆皮大学生要精神不少,看不出任何有钱的样子。
开多少价合适?
开高了,会不会把人吓跑?
给他介绍生意的那位说了,对方是做修复工作室的,干这一行,一般会有点小钱,但不会有特别多的钱……
他打量沈乐,沈乐也在谨慎地打量着他。能和云锦所的人合作,甚至,能让云锦所的人帮他介绍生意,这位应该是比较有“能量”的。
只可惜,这样的“能量”,似乎没有惠及他工作室里的老师傅,几位老师傅的身体状况,似乎都不怎么好……
“你知道,我们这边,最便宜的手工妆花缎,就要八千八百块一米了……”
中年男人试探着开口。沈乐脸色不变,心里默算了一下,暗自叹了口气:
唉,一天五厘米,一个月1.5米,13200元。两个人分,每人到手6600元……
还要扣掉花楼的造价、真丝的成本、场地的费用等等等等等等,才能到师傅手里。
有能力织造手工妆花缎的老师傅,一个月拼死拼活就拿这点钱,实在太惨了……
这种顶级奢侈品,就应该提十倍的价钱才对!华伦天奴什么的,那些品牌高定,不都是动辄百万起步,甚至动辄百万美元起步的吗?
这样的技艺传承者,这样的大国工匠,月收入如果居然不能超过当地平均工资两倍,那也太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