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明繁昌侯王杂毛率领,自九江府逆流而上的江西反正军队,其水、陆师兵丁的实际数量,只有一二万,相比较于大明昌国公金声桓的“二十万大军”,算是一支偏师。
王得仁统率的这支偏师,和武元晟部明军在富池口遭遇的准确时间,是元年八月十九,正好就是更上游荆州城被明军攻破的日子。
两路大明军队会师之时,富池口一带,尤其是向东到九江府的一带,正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这是王得仁麾下军队历经两日,才抵达富池口的重要原因。
富池口所隶属的州县是兴国州,兴国州境内除了长江之外的最主要河流,就是富水,其源出通山县白羊山,流入州界,经州西七十里之三教山,四十里之白阆山,沿途诸山溪之水皆流入其中,再经州治而东,众流益集潴而为湖,即为州东六十里之富池湖,富水经富池湖最后向东注入大江。
而这年头的富池湖,大致范围就是主时空二十一世纪的网湖、朱婆湖一带,但面积要更大一些,此时的富水在流经富池湖之后,于凤鸣口转而向南,从黄连洲一带注入大江,顾名思义即为“富池湖注入长江之口”的富池口,就坐落在富池湖以东、富水以北。
富池口北数里的大江西岸有半壁山,东岸则是阳城山,此地的长江两岸悬崖如削、屹如关隘,由于两山夹峙,长江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回旋,这富池口附近,也就成为了长江自三峡以下最狭窄的地方之一,由于地理位置比较重要,明朝在富池口设置有巡检司。
曾经是闯军一份子的王杂毛,虽然在李自成死后,跟着杀掉白旺的王体中一起投降了阿济格,但时隔两年多,再次来到这富池口,看着细雨斜风中似曾相识的景色,还是让王杂毛忍不住回想起一些往事,而后心中有所感触。
王得仁记得很清楚,那是前年四月廿八,同样也是龙王爷在连绵不绝下雨的一天,自武昌一带出发,在时晴时雨的天气中已经艰难跋涉行军数百里并且在四月廿七抵达富池口一带的的大顺军,很是疲惫,再加上大顺皇帝李自成可能是认为向来擅长运动战的他,已经甩开了清军一些距离,而且富池口地势较为险要,而且李自成感觉自关外而来的清军从理论上来说应当不善水战才对……
总之,李自成一声令下,在权将军刘宗敏为首的嫡系大将对李自成直属军队“中权亲军”的指挥下,老营辎重和士卒家眷被安置在富池口一带,其余各营在周围分散驻扎。
就是这样,李自成准备在这以富池口为核心的地区好好休整一夜。
可惜相比于屡战屡败而且因为长时间逃窜而缺乏供给并且疲惫不堪的大顺军余部,得到广大爱国士绅支持从而后勤供应较好的阿济格麾下清军,确实是行军速度快,而且战斗力也强大,不光是陆地作战强,水上作战居然也还挺不错,水陆并进的阿济格大军,很快就于夜晚发动突袭,迅速击溃了被李自成布置在富池口上游的顺军后卫部队,并且在黎明时分打进了富池口的大顺军老营。
当时正驻扎在富池口对岸的王得仁,正可谓是隔岸观火,他只发现,很快啊,惨遭清军偷袭的大顺军老营,就变得一片混乱,杀声、炮声、哭声、喊叫声响成一片,中间不知有多少顺军部众或被杀、或被俘、或被逼无奈投水而死,或重伤倒地活活等死……
天色渐亮,李自成指挥能够集结起来的部下据河岸以拒清军,王得仁所属的白旺部以及其他各营顺军尝试牵制清军进攻,阿济格确实不太在意他们,只是命令少量清军应付这些他眼中的非主要目标,同时还命令梅勒章京兴鼐、巴牙喇纛章京哈宁阿、甲喇额真希尔根等率领清军主力登陆列阵,而后向顺军阵列发起冲击。
缺乏补给、疲惫不堪而且仓促应战的顺军士卒,不是八旗精兵的对手,包括老营家眷在内的中权亲军顺军,这一下子,就彻底被击溃,被清军打得七零八落,在如同鸟兽一般骇散之后,顺军残部散落州境。
至少在当时确实是效忠李自成的王得仁乃至其上司王体中,还算得上幸运,其部兵马因为不是直接被清军偷袭的一部,损失还算少,但亲眼看着友军部队被清军追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而无能为力,他们心中也是震怖的很,这直接为他们下个月投降阿济格的行为埋下了种子。
不过,在富池口大败正是进行时的时候,王体中、王得仁心中的这种背叛大顺的念头,也就只是种子而已,就算屡战屡败,可当大顺军的主心骨永昌天子李自成还在的时候,王体中、王得仁还是能够收拾麾下军队,接应友军以及尝试
对清军展开反击的。
直属军队和大顺军老营家眷在富池口被清军击溃的危急时刻,大顺天子李自成模仿上一年被他逼得穷途末路的大明天子朱由检,要求他的三个小妾投水自尽,没了女人之类的累赘后,老响马李自成毕竟是要比朱由检那个“城中痴儿”强的多,他发挥长期当流寇的经验,顺利率领不少部下从富池口逃脱。
逃脱之后,只要没有死亡就始终如同小强一般顽强的李自成,试图继续向下逃到九江一带,再继续聚拢残部抗击清军。
大概和朱由桹一样信奉“英雄史观”的阿济格,始终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他死盯立剪闯贼渠首的大功,追着李自成的“中权亲军”不放,甚至不惜放松对其他各营顺军残余部队的追击。
在阿济格清军疯狗似的追击之下,而后自然就是李自成直属军队在武家穴、桑家口等地,接连失败,一直退到距离九江只有大约四十里的地方,彻底遭不住的李自成,不敢继续沿江逃窜,率部上岸遁入山中,才勉强暂时脱离清军追击。
可到了这时候,指挥中权亲军的权将军刘宗敏,以及中权亲军的帅标左威武将军辛思忠、帅标前果毅将军任继荣这三位名列五营二十二将的顺军重要将领,皆已然死于清军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