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点微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意在这山洞死寂之中，对着一具骷髅和另一具渐渐腐烂的死尸慢慢等待着，那样的话，还没等人来救我，我自己怕先发疯了。”
秦长生听得她形容的那种样子，忍不住也是打了个寒颤，这也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碧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也害怕了么？”
秦长生咧了咧嘴，开口道：“世间最为难忍之事，莫过于独自身处寂寥无人之处，无人言语，备受煎熬。”
碧瑶嘴角边露出了微笑，看着他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柔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秦长生皱了皱眉，道：“什么？”
碧瑶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干粮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无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饿死了。”
秦长生默然不语。
碧瑶脸色平静，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秦长生如见鬼魅，大惊失色：“再过几日，你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杀了我罢。”
秦长生登时站起来，眉眼皱起，却没有想到，碧瑶依旧脸色平静地说着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话：“我死之后，肉身还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时日的。”
“你！”
“你在胡说什么？！”
秦长生的眼眸当中不由的露出了难以置信与震惊。他没有想到，碧瑶竟会提出如此极端的想法。
碧瑶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之意仿佛又浓了些，但在秦长生的眼中，却似乎比这世上所有的毒物加起来都更毒上一些。
“你不是想回青云山见一见你那心心念念的剑玥吗？还有此刻外边的正焦急万分的白衣师姐，还有几位同门都在这万蝠古窟中，他们必定会来找你，你活得时间越长，他们找到你的希望不就越大么？”
碧瑶微微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中却还是那么平淡。
但秦长生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语气如何，满是怒容，道：“不要再说了！”
“在这洞外，黑蛇欲吞食我，命悬一线之时，你救我一命；在这洞内，我伤势爆发，油尽灯枯，你又救我一命，这人生在世，何来如此之多的救命机会？”
“如今你却在我面前让我生啖救命恩人的血肉而活？”
“无需多言！我们会找到出路的！”
秦长生言语激动，一双满是怒意的眼眸逼近在碧瑶的面前，与之对视。
不过他这般反应，却似乎早在碧瑶的料想之中，碧瑶的目光迎上了秦长生的视线，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份坦然与决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待到秦长生大口喘着的粗气渐渐平服了下来，才慢慢道：“吃不吃我，那也随你，不过你一定要先杀了我！”
“又来了。”
秦长生勃然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事情吗？”
碧瑶微笑着，眼中竟闪过一丝泪光，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害怕。”
秦长生惯性地道：“胡说，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咦，你说什么？”
仿佛是在这生死关头，碧瑶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见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秦长生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畏惧，然后，她重重地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等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吗？”
她低声地道。
秦长生怔了一下，隐隐发觉，她似乎另有隐情，好奇心起，道：“什么？”
碧瑶眼角的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在这面临死亡的时候，对着这个在死亡面前唯一陪伴着她的少年，她竟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怀，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朦胧与空洞：“我六岁时候，娘亲带着我回‘狐歧山六狐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时你们正道来袭，其中‘天音寺’的普方恶僧用法宝‘浮屠金钵’将整座六狐洞震塌，生生把我和娘亲还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
秦长生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甚至是一种恶寒，从他心头泛起，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碧瑶此刻仿佛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平淡而空洞，带着最深的痛楚：“那时，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极了。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因为有几块大石撑着，我们才能苟活下来，但姥姥伤势过重，不久就去世了。娘亲带着我在那一片漆黑中痛
哭一场，就把姥姥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