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那边想必出了变故。
一个万仞山,再加上底下几个弟子,不至于让他们如此被动,除非朱鹮也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能压制朱鹮的,必是宗师级大能。
南岳洞天这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宗主碧阳君,一个是他的师弟信陵君。
无论是哪个露面,都很危险。
不过朱鹮就算打不赢,想要逃,应该没问题。
如此推断,他可能受了伤,但性命无碍,暂时不能联系她。
“他们可能会上门搜查,你藏着我,若被发现后果不妙,我歇两个时辰就走。”她道。
李承影面不改色:“不怕,我家与皇族是近亲,我爹入了政事堂执宰中枢,也算有几分薄面,而且你方才已经把外面痕迹都抹掉,他们就算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再不济,我那手折纸术的障眼法,也能与他们周旋一下。”
谢长安想起他刚才三两下折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假谢长安。
这一手精妙绝伦,很多道门弟子入道数载都未必学会。
谢长安:“你的折纸术,也是宿慧?”
李承影:“宿慧。”
谢长安冷不丁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
“你有此宿慧,为何还要拜我为师?”
李承影望着对方骤然离近的美貌,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我生来体弱,俗世名利于我无大用,不如求仙修道,努力多活几年。”
谢长安:“好理由,那为何是我?此地有南岳洞天和慈恩寺,你父亲应该能求托上门,再不行也可以去求朱真人。”
他犹豫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因为你最好看。”
谢长安:……
虽然美人近在咫尺,吐气如兰,但是——
李承影虚弱道:“你松开些,我又想吐血。”
谢长安一松手,他立刻把头歪到旁边,张口吐了血。
书房内弥漫新的血腥气,倒把谢长安身上的血气盖过去。
李承影咳嗽,手帕擦拭嘴角血沫:“听说修仙之路漫长崎岖,若是师父不够好看,徒弟很容易坚持不住的吧?”
谢长安淡淡道:“从未听说过如此离谱言论。”
李承影振振有词:“你当时拜师,若师父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手若枯枝,耳似招风,一脸邪气,对你说着大道长生的话,你会不会对仙门产生怀疑,拜入他门下?”
谢长安呵的一声:“我师父与你长相神似。”
李承影大惊:“难道你说的仇人就是他?!”
继而摸上自己的脸,恍然:“所以你当初是看上他的脸才拜师的?”
又笑吟吟凑过来:“我这张脸,果然还是有几分可用之处的吧?”
这样轻佻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仿佛在撒娇。
病弱的俊美毫无侵略性,湿漉漉的眼睛带了笑,像淋了雨的幼犬。
视线从他书案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强取豪夺奇情话本和符箓典籍上扫过,谢长安没有生气。
谁能想到李家二公子号称病弱少见外人,结果一天到晚净在书房里看这些。
李承影见她闭目打坐养伤,也不再插科打诨,只等这一阵晕眩过后,就扶着墙悄然起身,去外面让阿谨拿来两床被褥,又亲自在书房铺好。
他也没有忙着回去歇息,反而是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又折了几个“谢长安”扔出去,让它们奔向长安城各处。
虽然没有谢长安的血,纸人效果难免差点,遇到眼光毒辣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但怎么也能分散点注意力,拖延一些时间。
做完这些,李承影越发困倦虚弱,回到屋子倒头就睡,几乎是昏迷过去。
他素来神魂虚弱,很容易被妖魔鬼怪盯上,之前猫妖潜伏在他家,也因看上他魂魄鲜美,是绝好的滋补食材。
此刻他睡觉并不踏实。
常见的光怪陆离妖魔鬼怪一拥
而上,恨不得在他梦里上演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逼得他深陷梦魇,冷汗津津,欲抽身而不得。
忽然间,所有尖利惨叫与刀山火海潮水般褪去!
一股暖意从眉心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如置身冬日暖阳,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李承影懒洋洋睁眼。
自恢复灵智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在虚弱与病痛之间挣扎。
有时候他常想,与其清醒感受痛苦,还不如从前那般痴痴傻傻没有知觉。
这是头一次,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地醒来,经络仿佛被一根根梳理顺畅,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泉,暖洋洋不想起身。
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李承影看见了谢长安。
倦色掩不住冰雪莹华,像来救他于水火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