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袖子长不?”徐宁起身凑过来问道。
“不长,都挺好,鞋也合脚。那我回去换了,待会该整埋汰了。”
“成,剩下那套衣裳是厚的,我让烟给你多缝几个兜。”
马六摆手道:“做一身就行了。”
“诶呀,都快做好了,你赶紧换吧,这天挺热的。”
马六闻言转身进了地窨子没说啥,李福强起身指着遮挡太阳光的树,说道:“兄弟,实在不行就将那几棵树全放倒,能进来点阳光和风,不能像现在这么闷。”
“咱别瞎整,得问问大爷,要不然蜜蜂容易炸窝。”
片刻后,马六穿着单薄的衣裳走出,说:“那几棵树放了也行,就怕砸着蜂箱,二宁,你整的这几个蜂箱都挺好,来年多整点吧。”
“行啊,蜂蜜产量咋样?”
“比去年强不少,今年椴树花开的多,蜂群都挺活跃……”
李福强、关磊和王虎起身,说:“那我们先去放树。”
“急啥,坐下先唠会嗑,晌午搁这吃呗?我那还剩两块狍子肉,晌午炖了喝点酒?”
“成!我现在能喝酒了。”
马六笑道:“你早晚都得喝,能喝酒更好!”
他对徐宁重新捡起酒,并不是特别惊讶,只觉着稀松平常,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徐宁才二十郎当岁,这年头没有娱乐项目,烟酒肯定得爱一样,要不然活着还有啥意思。
“大爷,你知道头些天李三被700多斤的大野猪给拱飞了么?”
马六闻言一愣,拍腿大笑:“诶我艹,啥时候的事啊?你快详细说说。”
“是这么回事……”
马六边听边拍手叫好,大骂李三活该,那大猪咋没给他拱死呢。
他和李三的恩怨不算大,但马六唯独看不起偷鸡摸狗,还不敢承认的傻逼,上回他殴打李三是出气了,但现在听说李三被野猪刨了祖坟、拱瘫痪了,就更加解气了。
“他要是被拱死了最好,现在瘫痪了,他那小儿子肯定得受罪。”
“嗯呐,我们屯子里人都这么说,这李三在我们屯子就不招人待见。”
这时,李福强起身说:“大爷,你跟我兄弟唠吧,我仨去伐树。”
“加点小心嗷,别砸着我蜂箱。”马六跟他仨说话就没那么柔和了,显着有点不近人情。
“放心吧。”
徐宁笑说:“我之前还去三道河打黑瞎子了,就是那天晚间才破戒喝酒的。”
“三道河,
咋回事啊?咋还晚间进山打黑瞎子啊,那黑咕隆咚的能瞅着么。”
“能!我眼神好使,当时……”
在两人唠嗑过程中,李福强三人已经放倒了两棵树,关磊拿大斧清理树枝,王虎和李福强去伐旁边那棵老榆树。
徐宁瞥了眼,继续说道:“确实挺危险,河道涨水,要不是我有点经验,我们几个都得被大水冲走。”
“你脑瓜子挺好使,再往后黑天进山,你最好做标记,哪怕咱们知道路,也得防备着点麻哒山。”
“明白。”
马六起身说道:“你先坐着,我去拿肉。”
“水搁哪呢?不得刷锅么。”
“诶呀,水梢里没水了,那你等着吧,我去挑两梢水。”
“快拉倒吧,我去挑,水搁哪打的?”
马六没跟他撕巴,指着东南方向说:“往那边走一里多地有个小水洼,我搁小水洼垒了个池子……”
“这也太不方便了,大爷,你真得跟我下山,你等我回来再跟你唠。”
说罢,徐宁扛着扁担、挑着俩水梢前往了一里地之外的小水洼。
马六在后边瞅着他背影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表情似乎有些难以诉说的苦衷,他其实没啥苦衷,只怕给徐宁造成拖累,而且他不善与人打交道,厌恶处理人际关系。
虽说他在徐宁这里获得了些许亲情,但他心里边依旧有点排斥下山,特别是与山下村民打交道。
待徐宁挑着水回来时,李福强和王虎、关磊已经将树伐完了,正在归拢树枝和树干,马六则是在清洗大锅,铝盆中放着两块狍子肉,一块是狍子排,一块是狍子腿,旁边还有点蘑菇和马六自个种的菜。
徐宁进屋将马六的被褥取出来,挂在树杈上晒着,回身瞅见马六往锅里倒酒,说道:“大爷,你今冬说啥都得跟我去楞场,我单独给你盖个小窝棚,肯定比地窨子暖和,行不?”
马六没扭头,而是应声道:“行!”
“行?诶妈呀,我寻思得跟你吵吵两句呢,那我结婚之前你就下山,咋样?”
“那不行,那时候我得伺候峰,要不然来年开春都死了,你结婚当天,我就下山,就这么定了。”
徐宁见他话语生硬,只好点头:“也行,那时候人多,你要嫌闹挺就去我大哥家。”
“不用,早晚都得适应,再说你结婚,我能躲着不见人么?”
“这话没毛病……”
晌午,徐宁陪着马六喝了两杯酒,王虎和关磊也喝了一杯,而马六自个就喝了得有八两,菜就是黄瓜炒鸡蛋、和一些蘸酱菜、狍子排骨、狍子腿肉撕成条蘸蒜酱。
喝酒时,徐宁明显能感觉到马六兴致很高,他微红着双眼,虽然没对徐宁说掏心掏肺的话,但从他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今个很高兴。
午后2点多钟,徐宁等人离开了地窨子,临走时马六给他拿了四个铝饭盒的蜂蜡和六罐头瓶蜂蜜,并且让徐宁将他的新衣服拿回家了,他倒不是不想穿,而是山里蚊虫耗子多、潮湿,新衣裳放在地窨子里很容易被虫子嗑坏、发霉。
等徐宁将要结婚时,他或者李福强等人、谁有空送上来,还能穿上干净、没有异味的衣裳。
他们下到东山的山边子,找到藏在草堆里的倒骑驴,便骑着倒骑驴直接往氓流屯去了。
之前说过,这个氓流屯是以前的盛兴村,后来村民被分散到12个家属屯后,盛兴村就荒废了,变成了氓流们的聚集地。
氓流屯里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他们没有土地,就在自家后园种菜,等到秋收过后,他们还会去庆安、太平等屯子的庄稼地捡粮食粒,日子过的属实贫苦,之前有些人家连过冬的衣服裤子都没有,父子或者兄弟姐妹共同穿一件衣裳和鞋,家里被褥塞得都是野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