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元朗区。
跟中环的金融中心,各种CBd和商业银行大厦相比。
没有高楼林立,更没有川流不息的钢铁洪流,这里的建筑和市民更富生活气息。
阿芳理发店内,雷晟躺靠在座椅上,喝着泡有参片的浓茶。
“阿荣啊,你记唔记得跟我多久了?”
刷刷刷...
中年妇女叼着烟,手上的梳子动作不停,在雷晟头上打理着稀而疏的卷发。
店内面积不大,不足五十平,仅有的桌台上放着一款黑色的手提包。
大荣仔站在一旁,认真回道:“雷爷,九年零六个月了。”
雷晟耷拉着眼皮,“快十年了啊,这时间一晃过的是真快,想当年你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现在已经坐馆当起了大哥。”
社团帮会里的白纸扇、客卿、四二六、草鞋、双花红棍这些称呼还得追溯到十年前。
自打廉政公署成立后,以跛豪为首的四大家族陆续覆灭,这些称呼也就淡出江湖,慢慢的不再使用。
可能是传统丢失,不再流行这些唬人的嘘头,社团成员更务实了些,毕竟有钱赚才是真真的。
双红花棍是由两个以上的帮会龙头为他“扎职”,头戴龙眼双花,寓意文武双全,以后有选举龙头,也就是成为老大的机会。
时至今日,早没了这说法,不过大社团里依旧沿用这种程序。
大荣仔现在是义合会下在旺角的坐馆人之一,虽然没有同其他几人认雷晟做干爹,但深受其器重。
“雷爷,如果不是您当初在码头给我一口饭吃,又拿钱让我买身份证,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嗯...做人做事义字当先,这点你做的是没得说的,下面的人呢,也很服你,平常做事也让我放心,只是这橡胶厂是怎么回事?”
大荣仔余光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提包,里面放着三百万,这笔钱是他这几年收款收的最无奈的一次。
“雷爷,那个许家奇请了一个大陆仔做帮手,保镖身上带着枪,态度强硬的很...我怕误了您的计划,所以不敢乱来。”
“他们有枪,难道你们没有?”
雷晟目光一狞,直视过去,大荣仔连忙低头。
这哪里是有枪和没枪的区别,起码人家敢大白天掏出来举着啊,这点就不是社团能比的。
雷晟继续道:“这家橡胶厂对我很重要,阿荣,你跟了我也快十年了,想不想更进一步?”
一个地区的坐馆人本就已经风光无限,哪还有更近一步的路,除非...
大荣仔抬头看了眼雷晟,匆匆低头道:“雷爷,义和会不能没有你。”
“那就是想咯?”
雷晟轻笑道:“我年纪大了,是时候考虑退休养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能拿到这家橡胶厂,我就扶你上位!”
“......”
大荣仔退出阿芳理发店,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橡胶厂估值最高也就一千多万,没理由让雷晟这么上心。
要知道仅旺角的马栏,粉档,一个月的收入都是小百万起步,难不成雷爷真是想弄个养老钱?
可他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跟手下汇合,一伙人盯着他:“荣哥,雷爷怎么说?”
大荣仔没有回话,而是道:“让人去查查那个大陆仔什么来头,要快,还有那个许家奇不是有个儿子吗,在哪里上学来着......”
钱度这边,人坐在办公室,时间一分一秒划过,直至两个半小时还是不见人来。
许家奇苦笑道:“这是明摆着赖账,诚心打我橡胶厂的主意。”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钱度看了眼班为东,后者会意,走到电话旁拿起了电话。
借了一百五十万,他们老老实实按着高利息翻个倍已经很够意思了。
哪怕枪怼脑门子上,当时怂归怂,可事后这些家伙还是选择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时至下午,郑荣珍去学校门口接许加兴,谁成想等学校人走光,依旧不见自家儿子。
电话连忙打回别墅,许老头儿听着心急如焚,哆哆嗦嗦的最后更是两眼一昏,晕了过去。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刘老太一声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钱度连忙上前,手凑到鼻口,发现有呼吸,连忙让高锋备车去医院,自己则是大拇指摁在人中上。
好在许老头儿没什么大事,稍稍恢复后,手扒拉着钱度。
“钱小子,算我求求你,加兴是我们老许家的未来,一定不能有事啊!”
“您老别着急,我这就去学校问问...”
刚给许仁宏送回客房休息,高锋在客厅挂断电话,上前道:“许家奇在电话里说,接到了那个大荣仔的电话,说什么许加兴在他那里做客。”
钱度捋了把头发,直接气笑了,自己看上去就这么像软柿子?
寻常哪个大佬会给混混面子,还连本带利说三百万就三百万,拿这三百万雇人砍也能砍出个结果来,他还是低估了香江社团的这些二五仔。
“打电话...算了,你亲自去一趟,郑荣珍已经打电话报警了,许家奇应该也在路上,你过去看着点,有情况随时打电话。”
让人没想到的是,晚上,许加兴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许家奇夫妇赶到的时候,整个人被吓的够呛,浑身哆哆嗦嗦止不住的哭。
钱度叼着烟,挂断电话,接过班为东递过来的资料。
“义和会现在的老大是这个叫雷晟的,今年五十九岁,有个正房,膝下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倒是收了三个义子。”
班为东顺着钱度翻的速度,继续解释道:“不过我们从他司机嘴里,用二十万又查到了点新东西,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个雷晟在外面养的小老婆,去年刚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
说着,班为东指了指一张照片,街拍。
一个妇女推着儿童车,还是正面照,样貌清秀,年纪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拍的相当清晰,就差怼脸拍了。
钱度瞅着纳闷道:“你这调查速度够可以的,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查出这么多信息?”
“老板,这种货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查,找对人,给点钱,祖上三代都能抖落出来。”
那司机赌博成瘾,背地里欠了一屁股债,二十万有可能都给多了。
班为东提醒道:“这个雷晟和义和会不是什么重量角色,难就难在上面的新义安,如果咱们对他下手,这些社团成员可能不会为了雷晟这么个人跟咱们对上,但极大的可能会为了维护新义安的形象面子,纠缠到底。”
言外之意还是想让钱老六别小看这几大社团,能发展到现在,不光是香江,在整个东难亚,甚至闹大利亚和霉国都有涉及产业。
重点是新义安现在独听向家的话,混江湖的老婆都能丢,唯独面子不能丢,后续的反应不得不提防。
资料上都有,钱度一一看完,笑道:“这家伙要是出事,不出三天手里的地盘就能被人瓜分干净,有福独享,有难同当嘛...那就先让他出点事儿!”
他钱老六的面子不是面子?
一次憋屈,换来的是一辈子的憋屈,更何况钱度从来没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
“那这个大荣仔?”
钱度手指搭在纸张上敲着,许久道:“给他机会了不中用啊,他不是喜欢绑人请回家嘛,不能让人家一直做东,坐回客吧。”
许加兴本该叫他叔,可叔侄俩关系处的相当不错,钱度挺喜欢这孩子的,所以一直任由其喊哥。
能给自己侄儿吓成这样,他什么都不做才叫笑话。
夜里十一时三刻,雷晟出门钻进汽车,车子缓缓驶动。
“去花园别墅,嗯?小张呢?”
司机应道:“雷爷,张哥身体不舒服,说请假休息两天,换我接班。”
“这样啊,不去花园别墅了,送我去深水埗...”
车子开的四平八稳,时间一长,雷晟有些眼皮子打架,心里不由感叹当真是老了。
耷拉着眼皮,看了眼十字路口的夜景,又揉了揉眉心。
司机从后视镜撇了一眼,组织好语言道:“雷爷,您要注意身体,我认识一位很好的推拿师傅,睡前推一下,浑身舒坦的,要不要介绍给您试一下。”
雷晟有些不以为意,不过还是打算回应:“阿坤啊,你来我身边多...”
‘久’字尚未说出口,雷晟突然看见车窗外有一道强光照了进来,而且强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呜~~轰!
货车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轿车,雷晟瞬间睡意全无,瞳孔猛缩,来不及说话,整个人连人带车甩飞了出去。
货车司机停车尚未熄火,拆着一块赌神都喜欢吃的金皮包装巧克力,塞进嘴里趴着车窗伸头看了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大荣仔和三个义子接到医院病危通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麻溜从女人窝里爬出来,嘴上带着笑意往医院跑。
赶到抢救室外,已经是眼里含泪。
听着菠菜李几人嚷着一定要把雷爷救回来,不然就怎么样怎么样的话,大荣仔心情最不舒服。
老家伙这事出的太过意外,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上午才答应过的承诺,还能算数吗?
看着眼前这仨家伙,他觉着自己不会落好,早知道那三百万的手提包就应该在手里多捂一捂。
大荣仔身子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心头涌出,瞬间凉了全身。
上午才领了势必拿下橡胶厂的任务,下午刚绑了那个小子,结果晚上雷晟就躺进抢救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