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跟过来的除了林一达李振河,徐向几个司机外,还有两个新来的副厂长,洪策和全兆全。
所以钱度也没避着他们,接过严莉递过来的单子,看着上面的人名。
严莉先是看了一眼钱度,才指着道:“这些都是我打听,确定后的送礼成功的人员名单,这是金额和送的烟酒类的东西,后面这个是送的对象和在厂里的职位。”
钱度看完递给林一达,又把徐向叫过来,俩人在得知钱度找他们的时候,已经猜到要问这事儿了,所以随身带着名单。
等两个新来的副厂长看过后,钱度拿出烟散了散,点上才道:“今年年底总结大会把楼房分配名单和这些人的辞退名单一起公布出去,今天王超奇没有来,不过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按理来说,收礼的被辞退还情有可原,可送礼的人家只是行贿,第一次警告警告就成了,用不着辞退。
林一达当初也是这个想法,可这里有个前提,钱度九月初的话已经在厂里提前强调过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送礼找门路。
这种人留着干嘛,以后混上领导层迟早是个祸害,他要杀一儆百!
李振河听着暗自心惊,特别是一旁的徐向,他下意识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关于楼房名额这事儿,他现在是压根不打算再问了,有就有,没有就认命,可不能在这上面惹钱老六不高兴。
林一达相比之前的外表成熟稳重,现在多了一些,由内而外的那种稳当感。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公司里竟然会发生如此严重的行贿事件,自己耳朵根听到的全是好话,这种小道消息竟然一丁点也没传到他耳朵里。
当初还天真的想到,最终名单得送自己看后才能签字,应该没人敢在里面动手脚。
车间主任提报名单,再进入办公室,能在中间作梗的人太多了,都是想着法儿的沾便宜。
他现在绝对支持钱度的一切做法,这些人现在不除,以后全是公司的蛀虫!
洪策和全兆全,前者是京城纺织厂的副厂长,直接被林一达挖了过来,后者是自己应聘过来的,没有副厂长的工作经验,不过学历不错,也年轻,钱度也要了。
俩人全程没有说话,关于天昂鸟服装公司在江湖上的各种消息,耳朵听的早就起茧子了。
他们初来乍到,厂里人太多,得抓紧熟悉自己的工作环境,所以见钱度算上这次也就三面。
民营厂不比国营,可有时候也有优势,那就是当老板的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往上打报告。
辞退职工,这在国营大厂里面,除非这个人犯了天大的事,不然不会轻易辞退。
钱度仅凭私底下搜集到的信息,也不来个什么现场实锤,人证物证,人是说开就开,潇洒的一批。
这种现象在每个单位系统其实都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反应这么大。
钱度可不管他们每个人心里的小九九,一切以服装公司这艘大船为主,谁敢来混的,说开就开。
当天中午,一起在食堂吃了顿员工餐。
他们现在大小一共有三个食堂,一小两大,两个大的是后来建的。
职工这么多,光每天消耗掉的大米都是一个恐怖数字,单靠一个餐厅,下午估计得一半人饿着肚子上班。
钱度拿着餐盘要了三个菜,没人知道今天大领导会集体扎堆食堂吃饭,所以伙食水平反应的很真实。
钱度把后勤主任叫过来,冷着个脸,吓得这家伙说话都哆嗦。
“这番茄炒西红柿是谁发明的,鸡蛋呢?划拉划拉炒丢了?还有这肉菜,一勺里面三块肉丁,咱们的员工餐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你小子是不是吃了回扣了。”
后勤主任听着直接成了苦瓜脸,哆嗦道:“老板,我,我绝对没吃回扣,咱们一直都是这个伙食标准,没什么变化啊。”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反正钱度的心情很不美丽,他也不想上纲上线,耐着性子道:
“按我之前规定的改回来,明天乃至以后的员工餐一定要达到标准,再让我逮到一次,你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钱度不想高举什么‘公司是
我家,我家靠大家’这种恶心人的标语旗帜,公司就是公司,家就是家。
公司是职工工作赚钱养家糊口的地方,他自己被后世的社会风气恶心到了,风水轮流转,自己绝对不能成为让人背后吐口水的丧良心老板。
薪酬标准,福利待遇,只要公司效益一天比一天好,这些绝对得往上提。
老人家说过,要让一部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后实现共同富裕。
他不管别的公司怎么做,别人怎么看,反正自己就要这么干!
钱度绝对不做那个为富不仁的奸商,钱得赚,但绝对不赚职工应得的那点钱。
浑浊的水里,总该有几股清流。
良心企业家,这名头还是得要的!
一趟公司行,给钱度气的不轻,车窗打开凉风一股股灌进来,顺气不少后,又觉着貌似没什么好生气的。
麻溜关上车窗,钱度嘀咕道:“今天肯定不宜出门,运势不太好。”
高锋全程跟着,就没有他不清楚的事,笑道:“我感觉你有点自己给自己找气受的意思,中午食堂那饭菜挺不错的。”
“得了吧,西红柿炒鸡蛋,红彤彤的一大盆,连五个鸡蛋我都看不到,那就不错了。”
钱度上辈子就深受其害,番茄炒西红柿在加上食堂大妈的抖勺大法,高中吃完大学也是如此。
网友刷到就图个乐,可阿姨她是真抖啊,貌似西红柿炒鸡蛋就是用来拿那个汁儿拌大米饭的,鸡蛋借个味儿就行。
钱度没想到传承这么久远,现在就有这种情况了。
车子驶回中关村,周末钱度自然不可能是来上自习的,他得等刘海生回来,看看约会约的怎么样。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这小子终于推门而入。
严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乐呵道:“可以啊海生,这个点才回来,再不见你人,我们以为今晚你就要住外面了。”
刘海生脸被风吹的像个猴屁股似的,傻笑道:“电影票买了个晚场的,再加上送她回学校,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些功夫。”
钱度烟屁股弹地上,指着手腕上的表催促道:“快展开详细说说,这个点儿我都没回家,为的就是这第一手消息,约会约的怎么样?”
“我先打盆洗脚水去,回来再说。”
钱度大手一挥,喊道:“付祥给我把门关上!丫的今晚不先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想出这个门。”
刘海生瞪着眼:“钱老六,你大晚上不回家,瞎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个人的私事,私事儿你懂不懂?”
“他奶奶的,你这是逼我上大招啊!”
钱度直接扑了上去,把这小子压在下铺的床上,大喊道:‘兄弟们,叠罗汉!’
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钱度与刘海生,要不是他和韩子童撮合,这孙子约个毛的会。
五号人一个压一个,闹腾了好一阵,这厮才把一天的情况说了说。
就按着走时候严述交代的流程,吃饭逛街看电影,全程他花钱,潇洒的很。
最后电影看完,先漫无目的的沿街溜达了一阵,才给姑娘送回学校,牵手打啵是不可能的了,除非这家伙隐藏的太深。
钱度从他口袋里拿出那瓶雪花膏,刘海生连忙挣扎着扒拉道:“还给我,这是雪妍买给我的!”
“啧啧啧,还雪妍,看一眼都不行,德行,”
钱度起身甩给他,道:“行了,你小子还算给力,没白让我们操心,等什么时候确定关系,哥请你们吃饭。”
目前来看,只要刘海生不作,大概率是黄不了了。
至此,宿舍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六号人都成功脱离单身狗这个行列了。
接下来几人拼的就是毕业后,谁先结婚,谁家先来个一儿半女。
驱车回家,韩子童已经热好水,给他兑着凉的把洗脚水端了过来。
“你自己瞎跑,大晚上这个点回来,还得害峰哥来回跑。”
“水温怎么样?”
钱度把脚伸进水盆,两只小手也探到了脚背上,酥酥痒痒的,他笑道:“温度正好,我倒是想让他住家里的,省的来回跑了,还不是因为你...”
韩子童在脚背上狠狠拧了一下,美目嗔着,哪壶不开提哪壶。
屋外夜间的温度已经在个位数徘徊,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偶尔阴云消散,还能漏出月亮的影子。
窗户缝里时不时还响起风吹过的声响,屋内灯光昏暗,温度却暖的让人,衣不遮体。
嘿咻嘿咻完,已是深夜。
转个身的功夫,这妮子已经沉沉睡了过去,钱度隔着窗户看向外面的月亮。
这时候天上的阴云早就不知被风吹到了哪里,月亮像一个残缺的玉盘,高挂头顶。
淡淡的光辉往下洒落,除了有节奏的呼吸声,格外的静谧,钱度感觉到一旁的人儿,半压在了自己身上。
脑子里不由想起了一句苏轼的诗“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