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轻的时候还好说,各司其职,牵挂归牵挂,可也没有那么深,现在岁数一上来,那是成宿成宿的思念。
罗福才在一旁劝道:“你啊,京城这破大点地方待了大半辈子了,有什么好留恋的,有人的地方才有家,晚年还是陪在亲人身边好!”
钱度瞅着他,在一旁起哄道:“要不明儿跟我们一起去得了,罗老头儿说的对,有人的地方才有家。”
许仁宏麻了,被俩人一左一右挑唆的,心里纠结的一批。
翌日,火车站口。
许仁宏还是起了个老早,天没亮就来这边候着,递给钱度两个包。
“这里面有给家奇的衣服裤子,儿媳妇大孙子的都有,还有昨晚特意买的两只烤鸭...钱小子,拜托你了。”
钱度看着他满脸褶皱的面容,岁数一大,眼窝明显凹陷下去了,尤其是那双浑浊却又明亮的眼,正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自己。
“您老快回去休息吧,我指定把东西带到!”
自己的车公司的司机会给开回去,和段鹏黄敏慧碰面,钱度看向非要跟过来送行的韩子童。
“真没什么想要的?那我到时候可就看着什么买什么了。”
“你买什么我都喜欢,记得按时吃饭,别吃油腻的,别熬夜...”
“婆婆妈妈的,现在就像个小老太婆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一步三回头,摆着手上了火车。
高锋习以为常了,只是抱着手里的包儿面无表情,倒是一旁的段鹏和黄敏慧。
“老板和韩小姐的爱情好好啊,真是羡慕你们。”
“真肉麻,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面,什么时候能喝你喜酒?”
钱度收拾好心情,白了他一眼:“你岁数比我大,我要是比你早结婚,小心张姨碎叨死你。”
段鹏叹了一口气:“我啊,如果还按部就班的呆在京城,可能这两年也就把婚结了,再给她老人家生个大孙子抱一抱,可现在我是没了结婚的念头,现在一切以事业为重。”
去广州的火车上,人相当多,赶上暑假,探亲,旅游,做生意,出差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次带了三百万,不是因为钱度只有这么多,而是只能带这么多。
高锋有了上次的泸上行,多少有了些经验,显的轻松不少,常四奎当得知这几个手提包里全是钱后,直接抓麻了。
他是被钱度抓来拎包儿的,其他人都很忙,就他自己手里的活儿丢给手底下的人做,能放心。
人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手提包,腿夹着一个。
钱度低声让他放下,从京城坐火车到广州,差不多得一天半的时间,全程保持这个姿势那不得废了。
“你这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包儿里是有值钱东西吧,放下,放轻松。”
“哥,我,我不怕你笑话,我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常四奎把包儿放腿上,心里又亢奋又忐忑,他以前卖丝袜,也是从别人手上拿的,远门是一次没出过,没想到这次直接就是去传说中的香江。
钱度好笑道:“说的跟谁出过远门一样,就当出去旅游了,放轻松。”
常四奎一点儿不带放松的,听听这是什么话,谁家好人出去旅游带这么多钱的,这随便一包都能买他几回命了吧。
火车咔哧咔哧的走着,窗边的景色快速后退,从艳阳高照,再到西边印着火红的晚霞。
这时候火车上,还没有推着小推车,一口谁也听不清的‘卖花生瓜子,火腿肠方便面’的销售员。
钱度嘴上说放松,其实他也有点不敢松懈,都是钱啊,这可不是几手提袋卫生纸。
除了黄敏慧,几人轮番睡觉休息。
第二天傍晚,天色刚暗下去,也就是晚上快八点的样子,几人终于到了广州的火车站。
七月份的天,北方人头一次来这里,哪怕是晚上,第一个感觉就是湿热。
封闭的火车车厢,哪怕钱度身上再香,大夏天几十个小时也够他受的了,浑身胶黏的。
钱度感觉老腰都快断了,拎着手提包出去,狠狠伸展了一下,才舒服了不少。
“抓紧找个落脚地,先吃碗热乎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段鹏一踩在这片土地上,跟到了自家地盘一样,
大手一挥笑道:“早就打电话准备好了,我好歹在这边也算半个东道主,必须招待好你们。”
出火车站,果然有人举着段鹏的牌子,上前介绍握手客套了几句,坐上车往鹏城奔。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在火车上半困半不困的,现在坐上吉普反而清醒了,车窗开着,路过的地段大多都是工地,甚至不少地方还在连夜开工。
“哥,那楼都快长到天上去了!”
钱度伸脖子看了一眼,刚想开口,段鹏就解释道:“那是深南大厦,这还不是最高的,前面还有个二十层的电子大厦,是鹏城第一高楼。”
常四奎把头伸出车窗外,跟头一次进城一样,眼巴巴的望着那楼。
钱度扫了一眼,四周空旷,等看见打远来了几辆汽车的时候,才给他拽进来。
“你好歹也是京城大首都人,有出息一点,以后,尤其是去了香江,别把头伸车窗外面去。”
常四奎挠了挠头,“哥,我知道了,我就是头一次见这么高的楼,你放心,等去了香江绝对不给你丢脸。”
钱度白了他一眼,“这哪是丢不丢脸的事儿,内地不比香江,你记住车水马龙这个词儿,去了那边把头伸出去,小心后面冲出一辆车来,咔嚓给你来那么一下。”
常四奎听着一哆嗦,连忙保证不会了,不过还是眼巴巴的望着外面,打量一切。
这厮在京城做生意的时候,瞅着那是要多稳当有多稳当,怎么跟苏山去泸上的时候一个毛病。
鹏城这地儿从改开开始,可以说是一天一个变化,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毫不为过,现在二十层的大厦就敢称是第一高楼,要是兜儿里钱够多,钱度直接建个一百层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第一。
比二十层还高的住宅小区后世比比皆是,每隔几年周边就会有超过它层数的大厦坐落,要想稳坐第一的称号,还是得直接往一百层考虑。
不过现在这个念头也就想想,一百层的高楼,没个十几亿想也不白想,而且还不是大团结,是美元。
到了地方,是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旅馆,舟车劳顿,一切从简,干的汤的先点一通,吃饱回屋洗澡,没手机更没人从门缝里甩小卡片。
钱度洗完澡看了下时间,也没事儿干,闷头就是睡。
翌日。
段鹏带着钱度去参观了一下,公司在这边投资建设的磁带厂,新厂房正在加班加点的建设中,正府安排的临时厂房,说是厂房,就是几间大屋。
段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西装,黄敏慧也收拾的板板正正的,厂负责人看着穿着随意,被围在c位的钱度,反而摸不清情况了。
“咱们厂内现在有一百套录刻机,再算上给周边百姓家的录刻机,找他们代工,总的下来一百五十套一天能产三万盒。”
一盒卖三块,三万盒...钱度也不去想这具体的数字了,忒没意思。
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的开工环境放以后估计连执照都拿不下来。
不过现在港商来鹏城投资的很多,就是看中了内地的改开机遇,正府的税收正策和一系列扶持力度,还有劳动力成本简直不要太便宜。
现在八十年代中期,香江的人均月工资已经达到了2300港币,折合软妹币也就是九百多块钱的工资,而在内地雇佣一个劳动力,一个月五六十块钱足以。
把制造业迁移到内地来,是企业家不二的选择,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紧挨着的鹏城。
中午的接待就不是小馆子吃家常小炒了,段鹏安排了最好的饭店,挑着贵的一顿点。
厂负责人是香江人,经段鹏介绍后,知道眼前这位穿着随意的年轻人是大老板,一个劲儿的敬酒说好话。
钱度暂时还不能喝酒,只能解释几句,以茶代酒。
其实不解释也没毛病,哪有上司给下属解释的,不喝就是不喝,下属还能摆脸色?
只是钱度这么一解释,倒是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一顿饭下来,主客皆欢。
下午,钱度自己带着高锋和常四奎在旅馆附近瞎溜达,段鹏则是先回香江去弄邀请函。
现在内地人想要进香江,除了大半夜的偷渡,还有两种办法。
一是在京城本地派出所办港澳通行证,二是香江的公司发出邀请函,请钱度他们去那边玩几天,时间一到人就得回来。
偷渡这玩意儿现在也不多见了,钱度在报纸上看过,七四年到八零年,如果在海里或者沿岸被逮住,会遣返回来,运气好顺利进入香江的
话,是能办理身份证的。
这会儿是不可能了,偷渡的人也有,但是少了很多,毕竟日子越过越好,不是逼不得已,谁闲得蛋疼去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