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钱扒皮!”
“收租的来了,大家快跑,收租的来了...”
钱度拎着前任房主甩给他的住户登记的小本本,刚从车上下来。
外边玩的小孩儿瞅瞅轿车,再看向他,倒是认得,扭头就往院子里边跑边喊。
钱度看着有些无语,这场景他熟啊,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出场都这么演,搞的好像跟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一样。
这要是好好配合,他钱大善人许诺个十年不涨租都没问题,可瞅着现在这样子,那些家长背后指不定怎么数落自己呢。
门口还有几个岁数小的家伙没有跟进去,两只手揉着衣角,脸腮冻的通红,流着两行鼻涕眼巴巴望着钱度。
“喏,哥哥手里有大白兔奶糖,待会儿告诉刚才那个跑进去的小哥哥,以后不要叫我收租的,要叫包租公好不好?”
小破孩瞅着钱度从兜儿里拿出来的奶糖,大眼睛瞪着直接移不开了,泛着光亮。
“叫包...包租公就有奶糖吃了吗?”
“当然,喏,这都是你们的,记得以后要叫包租公。”
钱度把兜里从王小飞家顺的奶糖,一股脑全分给了几个小家伙。
刚才吆喝的小孩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也没个人出来迎一迎自己,钱度只好从前院左侧倒座房第一家开始收。
砰砰砰!
先敲,再进门儿。
瞅了眼严阵以待的一家子,见也不打算上茶,钱度划拉住户登记本,问道:“是孙少民家吧?”
孙少民上前,掏出烟递过去。
“是是是,抽烟。”
钱度很自然的别在耳捎后,道:“嗯,今儿一月份第一个周末,咱把房租交一下吧,三块钱。”
“好嘞,早就给你备着呢,这是三块钱,你数数。”
三块还不是整钱,接过手全是毛毛票子,像是恶心他一样,钱度瞅着嘴角一勾。
“不数了,这有什么好数的,咱们房东和租客之间就要多一些信任嘛。”
身后的大妈听着嘴不由一撇,这毛票票的损招儿就是她出的,也算是一点小心思。
一是故意恶心恶心人。
二是瞅着钱度年轻,不像以前的程扒皮那么难说话,这零零碎碎的给两次,再提自建房的事儿看看能不能成。
钱度指着外面侧墙门栋里堆着的蜂窝煤,继续道:“门口那些煤球是你们家的吧,好好一个四合院你们家的煤球把过道都占了,回头快点挪个地方,看是搬进屋,还是挪哪儿,总之别堆院子里,不然一个月多收三毛钱的占地费。”
“我,这...这么多煤球搬屋里也没地方放啊!”
“那就堆大门外面。”
老两口对视一眼,这要是放外面除非弄个栅栏上把锁,不得指定一天丢个四五块儿。
这种事大人做不出来,可大人怂恿小孩儿做那是相当勤快。
钱度麻溜退出去开始下一家,想跟自己玩小聪明,咱看看谁恶心谁。
听着身后追出来的老两口,钱度也没理,敲了敲门自顾自进了下一家。
孙少民懊恼道:“你说你非要弄一堆一毛钱,现在好了,这房东比程扒皮还要小心眼,家里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你掏那三毛钱吧!”
“姓孙的,什么叫我掏那三毛钱,我每天伺候一大家子...”
听着院外吵吵把火的声音,钱度咂么着嘴,还是大杂院的生活好啊,稍微拱拱火,天天都有看不完的热闹。
前院扫荡完又去中院,中院后院全部畅通无阻,虽然大家钱交的都不怎么情愿,可也还算配合。
遇上大方的,钱度还得了一把瓜子,磕到四合院最后面的后座房,头家直接给他来了个关门上锁。
翻着住户登记本看了看,严莉,离异单亲带个女娃。
去到最后一家,接过刘老汉递过来的三块钱,钱度努着下巴问道:“隔壁严莉家什么情况,怎么周末大上午的门上锁了?”
“嗐,能有什么情况,这不是知道你今儿要来收租嘛,一大早就躲出去了。”
钱度给他发了支烟,让刘老汉受宠若惊,忙不迭道:“你要不给我个地址,只要她一回来,我让我家小子立马告诉你去。”
“这个严莉是在哪儿上班?”
“哎呦,你可别去人家单位闹去,这严莉其实挺可怜的,她那老公忒不是东西丢下母女俩离婚再续了,头几年就靠在街道办糊火柴盒养活她们娘俩,后来听说是街道介绍了纺织厂在食堂
后厨当掌勺给职工舀饭呢。”
钱度摆了摆手,他还不至于为了三块钱追到纺织厂去,又随口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她一个月工资多少?”
“一个食堂舀饭的,又不是正式工,怎么也就十几二十来块钱吧,这闺女还要上学,俩人一个月的吃喝也得钱,还得交三块钱的房租...”
一旁的妇人推搡了他一下,刘老汉才止住碎叨。
钱度点了点头,许久才道:“您回头转告她一声,房租靠躲是躲不掉的,反正迟早得交...她要是想换个工资高点的工作,下个月就老老实实把这两个月的租子交了。”
“哎,诶?你这是什么意思?”
出了院子,钱度笑道:“我这人就心善,正好还认识点人,能安排个工资高点的岗位,回头记得转告她。”
等钱度离开,刘老汉手心手背合着拍了一下,感叹道:
“这哪是钱扒皮,整个一大善人呐,不行,回头得让严莉请咱吃个饭,我这可是给她帮了天大的忙了!”
穿过一道道垂花拱门,钱度边走边点钱的样子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奶奶,包租公是个好人,他还给我们大白兔吃了呢。”
老婶子撇了撇嘴,还包租公,丧了良心的玩意儿。
“傻丫头,三颗奶糖换你奶奶三块钱,有这三块钱我能给你买一大包大白兔,你记住了,这就不是什么好人!”
钱度其实就是恶趣味使然,一家三块,大杂院一共十五户,一个月也就是四十五块钱,一年下来少说五百多块钱。
换别人,光靠收租都赶上在厂里辛苦工作一年的工资了,指定拿这当回事儿。
可钱度纯纯就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取乐的,隔三差五得了常四奎的消息,不是看房就是在看房的路上。
照这个情况看,钱度觉着自己以后没准还真能成京城第一包租公。
等退休什么事儿也不干了,一周七天,每天分上下午,手里拿着钥匙链排着地方去收租。
其实就像这大杂院一样,光靠收租一年到头也能有个五百多的收入,很多户主心里门清刚开始也不肯卖,毕竟这收租可是个长久买卖。
但架不住钱某人给的多啊,碰上别人还好说,可钱度财大气粗的一口价直接给到位,但凡是盯上的房子,房主稀里糊涂就给卖了。
现在拿着手里的万把块钱,直接跨入邻里羡慕的万元户行列了,乐的不行,等以后房价窜上天,指不定怎么损他钱某人不当人呢。
学校进入最后的考试周,六天时间把所有科目考一遍,第七天就能收拾铺盖回家。
钱度上午考完试没有留在学校食堂吃饭,刚出校门,远远就瞅着自家桑塔纳里,主驾驶坐着高锋,副驾驶坐着一个齐耳短头发的女孩儿。
高锋在车里自然也瞅着钱度了,朝一旁的女票招呼道:“我老板出来了,下车给你介绍一下。”
艾文洁打量着走过来的钱度,短头发剑眉星目,皮肤白净的跟她们文工团里的小白脸都有的一拼了,上身儿穿着一件貂皮大衣,身材高挑有气质。
“你老板还真是大学生,你没忽悠我啊?”
高锋白了她一眼,说话的功夫俩人已经下车,朝钱度这边靠了靠。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艾文洁,这是我老板,钱度。”
艾文洁先大方的伸出手,钱度笑着和她握了握,一般也的确是女孩儿先伸手,如果女士没握手的打算,钱度会选择抬手摆一摆。
“你好,早就听锋哥提起你了,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们俩平时当哥们儿处。”
“你好,我叫艾文洁,高锋之前老跟我说他的老板是个大学生,还是北大的大学生,我直到刚才还不信呢,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在上学,竟然还是老板。”
钱度看了眼高锋,后者难得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做了钱度的司机后,艾文洁一共请假找过他两次,虽然高锋知道作为司机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可只要是能说的那是可着劲儿的给对象聊。
现在给人当司机也不算什么说不出口的职业,关键是得看给什么人当,工资待遇怎么样。
高锋下意识为了抬高形象,没少唠钱度如何如何。
艾文洁穿着一身女士便装,身材高挑,嗓音清脆嘹亮。
经典的女兵齐耳短发,脸蛋介于瓜子脸和鹅蛋脸的中间,五官精致,皮肤白净,尤其是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阳光开朗的性格。
钱度看着她手腕上的手表,朝
高锋递了个眼神,怪不得舍得花大价钱买表,有这样的对象换谁谁不乐意。
又笑道:“别听锋哥瞎说,刚开始也只是想着混口饭吃,谁成想这生意稀里糊涂的事越做越大,真是半点不由人。”
“......”
场面静了静,钱度‘低调’的话直接给艾文洁整不会了。
还是高锋习惯了钱度的脾性,开口转移话题道:“今中午我请客,东来顺吃火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