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阿娜特和他的感情都要稳固许多。
喜欢是种很脆弱的情绪,会轻易被颠覆掉或是压制住,不过耶梦加得的心是有弱点的,这个弱点的名字叫做人性,这位龙王或许并不像其他同类那样无懈可击。但是最大的问题也在于此,对于耶梦加得来说,最重要的存在应该是芬里厄,而如今的芬里厄想要登上世界的王座。
如果芬里厄必须要死,那么舒熠然和耶梦加得就算有再站在一起的机会,也终有一日会刀兵相向。
耶梦加得还不知道芬里厄的问题,不然两人之间只会更加剑拔弩张。
“你以前来过这里?”舒熠然逃避似的问。
“来过,很早以前。”夏弥说,“那个时候,西湖边上的那座塔也才刚建立不久。”
“你真把自己当白蛇了?”
“那个时候我在游荡,记忆受损,还没能抵达长白山。”夏弥摇摇头,“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康斯坦丁,他在这里,我是被吸引来的。”
舒熠然了然,以前的许多事情都和康斯坦丁脱不了关系,他在世间游荡了这么久,像是过客一样看着花开花落,但初心未改。
夏弥亏欠着康斯坦丁无法偿还,他舒熠然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上可能是付出最多的男孩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个精神世界持续不了多久了,你快醒了。”夏弥说,“在这个世界里,你还要待两天。”
“那外面呢?”舒熠然问。
“不知道,可能十一月或者十二月左右吧。”夏弥说,“我给你看的季节是秋天,现在外面也该到秋天了,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流速很慢很慢。”
“还来得及回去过年。”舒熠然笑了笑,“去年过年都没回去,今年还是想着回家一趟。”
夏弥把纸伞放下,此时江南的牛毛细雨渐渐停歇,她酝酿了几秒,才慢慢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舒熠然诚实地说,“我见过‘现实’里的样子,在不同的世界线里,每个人都会是不同的,这个世界总要运转下去。我想在我不存在的世界里,或许大家会觉得更好吧?”
“但在每一个世界线里,仇恨都是最无法化解的情绪,你或许是唯一能稀释它们的人。”夏弥说,“或许没有你的世界,会变得更加糟糕。”
“这话听起来好像我是什么被创造出来吞食噩梦的梦貘一样。”舒熠然想了想,“可传说里梦貘也会因为吞噬的噩梦太多而死去,离它最近的那个人就会立刻被释放出去的重重噩梦永远困住。”
“所以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完美的结局。”夏弥说道,她掌心托着一朵桂花,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它送飞出去一段距离,“只有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轻描淡写地劝人放下。”
舒熠然突然意识到了夏弥今天的举动意欲何为,前一段的奉上吻的人是夏弥,而后一段说这些话的人是耶梦加得,夏弥是个活泼且情窦初开的女孩,可耶梦加得是君王,君王的手里捏着权利心里记着野心与仇恨,这两者某种意义上说是割裂的。
她就是要展示这种割裂,这大概是独属于耶梦加得的倔强。以这
个地方为背景的白蛇传其实是个宿命论很强的故事,舒熠然现在不太喜欢这个故事了。
“能换个场景吗?”舒熠然问。
“可以啊,你想看什么?”夏弥同意了,“芝加哥?滨海?或者伊豆?”
“伊豆吧,我都还没去过。”舒熠然说。
于是场景骤然变换,朦朦的烟雨被浮现的阳光所取代,桂花树被樱花所取代,旁边是盛开的矮花丛,花丛里飞舞着蝴蝶,溪水从山上落下,形成连环的瀑布与泉池,舒熠然从未来过这里,但却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前不久,署名陈樱子的人把一张明信片摆在了阿娜特的门口,上面印着的就是伊豆的照片,而且就是这里,难怪舒熠然会觉得眼熟。
舒熠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好像在他意识到这个地点的瞬间,那张明信片的重量就放大了许多倍压在了他的心上,连阿娜特都不知道那张明信片从何而来,但是舒熠然却觉得它的背后可能关系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不喜欢这里?”夏弥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地方?”
“在你去京都的时候,我带着绘梨衣来的(第四百八十一章)。”夏弥转了个圈,“这里是《伊豆的舞女》小说里的故事发生的地方,河津七陇,我觉得风景还不错。”
舒熠然承认这个地方很美,而且从秋天一下子跳到春天,有一种万物生机勃发的美好反差。他也看过那本书,全文充满着“物哀”的美艳,像是樱花坠落,从相逢的那一刻起,离别也就开始了倒数计时。
“夏弥。”
“你说。”
“如果人和龙之间真的无法调和,那么完全分开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舒熠然轻声问。
“什么意思?你打算把夏弥和耶梦加得劈成两个人吗?”夏弥挑了挑眉,“以前阿娜特给过你这个机会吧?你没有选择不是吗?”
“不,我觉得夏弥其实就是耶梦加得。”舒熠然说,“如果世界能整个分成两部分就好了,一边是人的世界,一边是龙的文明。”
“天真,不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混血种要怎么办?一分为二吗?一半作为普通人当牛马,一半作为龙的仆从?”夏弥嗤笑道,“而且如果真的分开了,你又要怎么选择?陪着苏茜去过普通姐弟的生活?”
“如果我姐姐能够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我就去龙的世界陪你。”
“做不到的话就不要说出来。”夏弥淡淡地回答道,“不用以这样的话来尝试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不是所有的道路都要走到尽头,不是所有的梦都有结局。”